闻言,钱寡妇呸了一声,不赞同道,“请他吃饭干啥,家里有粮食就是拿去喂猪,也不能给他吃!”
秀春不由蹙眉,“奶,你咋这样说话呢?”
钱寡妇道,“咋了,我这样说话咋了?何铁林坑害咱们还不够多呐,你爷爷在他家打长工就挣那么点钱,他倒好,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啥好事都让他占全了,哼,人人平等的年代,我看他还咋神气!”
秀春一阵无语,不跟钱寡妇多废话,她没钱寡妇的成见那么深,啥地.主不地.主的,一个人的心地如何,秀春能分辨出来,就冲着何铁林能说出不放心她一个丫头去河坝的话,秀春说啥也得请他吃一顿饭!
把风干的咸鱼腊肉拿出来,腊肉切了搁锅里炒熟,切上土豆块,倒上酱油红烧,咸鱼剁了一大半,在锅里煮上,切一根大白萝卜,半颗大白菜,一块炖了,锅沿再贴上一圈玉米面饼。
烧好饭,秀春又去供销社打了半斤地瓜干白酒,顺带喊何铁林吃饭。
钱寡妇始终拉长着脸,不搭理何铁林,何铁林只当没看见,乐呵呵的,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肉的吃肉。
“丫头,腊肉炒得真不错!”
“咸鱼炖的也好,比我家以前的厨娘烧得还好!”
钱寡妇黑了脸,冲口道,“放.屁,把我春儿跟你家厨娘比!你何家还有厨娘吗?!”
何铁林脸上有些挂不住,扯了扯嘴,不吱声。
秀春忙打圆场,给何铁林又盛了一碗铁锅炖,“何爷爷你吃,多吃点,觉得我烧得好,以后还来我家,我烧给你吃!”
何铁林哎了一声,“好丫头!”
钱寡妇气歪了嘴,碗筷一搁,下了炕,不愿意吃了。
吃完饭,何铁林回了生产队,秀春围上破围裙刷锅洗碗,钱寡妇又在秀春耳边唠叨,“春儿呀,咱们是贫农,是主人,咋能跟地.主来往过密?以后不准你喊那死老头家来,听见没!”
秀春不吱声,在心里止不住嘀咕,照钱寡妇这个观念,以前她前前后后有八个丫头,两个奶妈子,家里丫头婆子无数,岂不是十恶不赦?早该拉出去一枪崩了?
隔日大早,小二匆匆跑来喊秀春,告诉秀春该入学报名了,让秀春拿好户口本,一会儿郑二婶领他两一块去报名。
户口本在钱寡妇那儿收着,秀春得管钱寡妇要。
时下每个大队都有一所小学,小松林大队下管四个生产队,大坟前生产队的孩子都得去小松林大队小学报名入学。
入学念书这个秀春懂,就像她的几个兄长拜在衡山书院的夫子名下学习,等学成之后,再考取功名,这里也一样,考上大学就等于找到了工作,像宋建军那样,有个铁饭碗。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秀春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这里的女子跟她那个地方不同,可以抛头露面工作,再说她在那个地方都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坚持上阵杀敌,何况是在这里,而且现在是太平盛世,没有仗可打,秀春想养活自己,念书考大学似乎是最靠谱的一条路子。
秀春拿了户口本,听小二说还得再拿一块钱学费。
钱寡妇把她从孙有银和孙有粮那里要来的两毛钱给了秀春,“春儿,这钱你拿去,我再去管你大伯要点。”
秀春有点哭笑不得,忙拦住钱寡妇,“奶,算了,这钱你也自己留着,我还有钱。”
钱寡妇道,“你外家人给了你多少钱?”
秀春不打算告诉钱寡妇她外家人到底给了多少,就道,“一块钱学费还能拿得出。”
听出秀春左右言他,钱寡妇应了一声,也就不再多问了。
郑二婶在家洗了衣裳,这才领小二和秀春去小松林大队小学报名。
每年三月一号大队里都有入学报名的小孩,所以这一天小学大门口会摆一张书桌,一个老师坐在那里,只要是来报名的,统统去他那儿登记,查看户口本,登记户口信息,收学费,然后让去领书。
有大妮子的例子在,郑二婶驾轻就熟,啥都明白,秀春就跟在她后面,她让干啥就干啥。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再回来时,秀春怀里就多了几本书,书皮上书写的是繁体字,秀春都认得,有语文、算术、记账常识、农业常识、手工业别作、地理,还有自然。
登记的老师告诉他们,今天领书,明天开学。
教室里只有书桌,没有板凳,他们得自己从家带板凳去学校。
“还有书包、铅笔、橡皮、写字本。”小二提醒秀春。
小板凳秀春家里有一张,可是书包、铅笔、橡皮、写字本,这些秀春统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