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何铁林道,“我还有些粮食,你先拿家去应应急?”
何铁林话音刚落,就被秀春拒绝了,“不行,爷爷你统共也就那么点粮食,我和我奶两张嘴,吃了你的粮食,你下半年可咋整。”
时下除非是种了小麦、水稻这种农作物,支援国家建设之后,剩余的会立即分给社员,其他诸如玉米、高粱、红薯这些粗粮,都得年末才一起均分。
何铁林给秀春出了个主意,“不行你就管队里借点粮食。”
队里每年分到社员头上的粮食,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能正好挨到年,也有快到年末家里没了粮食管队里借的,就指望年末分粮食了再还回去。
可还了粮食给队里,就意味着下年还不够吃,再借,再还,年复一年,无疑是个恶性循环。
秀春摇摇头,“我这不是借一天两天,是要借几个月的粮食,队里指定不会同意。”
何铁林敲敲烟袋杆子,“实在不成就去黑市看看。”
秀春也想过这个办法,黑市的粮食虽然卖价可能高达十倍,但她可以打野味卖了换钱,转而买粮食,来年收成还不知如何,万一收成差,那她和钱寡妇还得借粮食,永远没个头了。
打定主意后,隔日天不亮,秀春就去淮河坝下转了一圈,猎到两只野鸭,背了回来,原本准备拿去卖掉,可转念一想,陈学功就要回上海了,秀春没啥好送的,只能靠打点野味送他。
陈学功在老家待了两天,从兰州回来时,他已经去售票窗口问过,下午三点钟有趟去上海的火车经过泽阳,隔日凌晨到达上海。
临走那天,宋建武和秀春一块去送陈学功。
秀春把自己这两天猎到的野味都打包起来,让陈学功带回去。
陈学功刚想开口,秀春连忙就道,“只要不是问哪来的,其他都好说。”
陈学功闭了嘴,他就这一个问题,既然小春儿不想说,不问就不问吧。
不问问题,但还有很多要交代的。
“小春儿,记得给我写信,我给你留了地址,等我去学校报道,我再把新的地址告诉你。”
秀春点头,“好的,苗苗哥,你快检票了,该去排队了。”
“寒假去上海,我带你转转。”
秀春唔了一声,谁知道能不能去成。
“不对,过年我还回来,记得给我写信...”
挥手道别,直到陈学功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秀春才跟着宋建武驾马车回大坟前生产队。
马车嘚嘚奔在通往合作社的主干道上,道路两边放眼望去全是田地,种着大片的玉米和高粱,再有个把月,无论是玉米还是高粱都得熟了,那也将意味着庄稼人又将进入农忙季。
“今年可算是风调雨顺,这一季玉米和高粱指定能收不少!”望着已经高过成人的玉米秸秆,宋建武乐呵呵道。
想着家里吃一天少一天的粮食,秀春比谁都希望能收成好一点,这样她去黑市换粮食也能有点希望。
“秋兔最肥,春儿,咱们找时间再去一趟涂山吧,指定能打到不少东西,这回我把铁叉带着,咱们要是碰见野猪了,能打一头回来最好!”
秀春正有这个打算,眼下赶着秋天,不止她一个人想法子打野味,不少庄稼汉空闲的时候都去地里溜达,虽然他们单靠手脚,远没有她弓箭来得快,但是田间地头人来人往,飞禽走兽嗅到不寻常,除非觅食,否则都待在窝里,最近这段时间秀春打到的野味明显少了许多。
野兔野鸡虽好,但哪有猪肉美味,国民千年来以猪肉为主要荤肉来源,撇开别的不谈,鸡鸭鱼猪肉,同样都是肉类,时下猪肉的价钱是其他肉类的两倍,能猎到猪肉当然最好!
可是秀春不得不事先泼宋建武一盆冷水,“小舅,单靠咱们两,想打到野猪估计很难。”
秀春力气再大,可毕竟身体摆在那里,她没十足的把握能干掉一头野猪。
宋建武显然是乐天派,并未将秀春的顾虑放在心上,笑呵呵道,“没准咱们走运,瞎猫碰上死耗子就打到一头笨猪呢!”
还真叫宋建武说中了,他们确实打到了野猪,不过不是单靠他们两人,而是凭了一群人的力量,打倒一头野猪。
赶着秋季,住在涂山脚下的村民们,几乎天天出入山林,甚至有生产队动所有青壮年劳动力进山,联合狩猎。
彼时秀春和宋建武背上家伙进山,虽然天没亮,山里窸窸窣窣已经有人在走动,秀春刚热了身射中几只野味,耳力极佳的秀春就听见丛林深处有一群人脚步凌乱奔跑,约莫一分钟后,那群人越来越近,等秀春目所能及时,才现这群人是被一头野猪横冲直撞撵着。
“我的娘,野猪!”眼看着野猪朝他们冲过来,宋建武也慌了神,拉着秀春连连后退。
“小丫头快跑!野猪疯啦!”
“还傻站着干啥,跑啊,快跑!”
野猪味道再好,了疯也是要人命的,宋建武顾不上扔在地上的背篓,抓着秀春赶紧就跑。
秀春跑了一截路,回头看野猪越来越接近她身后的一群人,落在最后的如果跑得再慢一点,甚至会被野猪拱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眼下秀春也管不了许多了,甩开宋建武的手,拉满弓弦,瞄准野猪命门,箭羽破开空气,朝野猪飞速而去,山林里瞬间传来凄厉的野猪声,残存一口气的野猪更似了疯一般撞人。
反应过来的庄稼汉们挥铁锹的挥铁锹,扑铁叉的扑铁叉,两百多斤的野猪轰然倒下。
伴随着轰隆声,所有人松了手里的家伙,瘫坐在了地上,这群人中也包括宋建武和秀春。
宋建武是个自来熟,歇息片刻缓过劲来之后,开始和这群庄稼汉套近乎,交谈中了解到他们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原本上山是想打些小型猎物,不想惊动了野猪,才被没命追赶。
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这么说,宋建武连忙表示,“刚才得亏了我外甥女,不然你们跑最后的一准丧命!”
怕他们不信,宋建武又补充道,“我外甥女天生力气大!”
刚才秀春射的那一箭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自然没人怀疑宋建武是在吹牛,如果不是力气十分大,又怎么可能一箭就让野猪倒地!
无论何时,能人都不缺,庄稼汉们并未多想,连连感谢甥舅二人,至于被打倒的野猪,一群人商量一致后,一整头猪被抬到山下,找生产队的猪把式宰了猪,庄稼汉们留了带半个臀的后猪腿,其余的全给了秀春和宋建武。
甥舅两个把猪抬到马车上,守在马车上的秀春外公骇了一跳,“咋打到这么大头猪!”
宋建武跳上马车,挥马鞭往回赶,路上跟秀春外公说了在山上的事,这么大头猪,三人不敢明目张胆往家拉,用麻袋罩上,入了夜才敢进合作社。
身为旱地队长,宋建武比谁都清楚,时下若是捡到一两只野味可以留着自己吃,要是多了,像大半头野猪,是要交给生产队充公的,辛辛苦苦打来的,宋建武可不想白忙活一场!
大半头野猪,秀春分了一只后腿一只前腿,还有半扇排骨,至于猪头和内脏,秀春都没要,先打的野鸡野兔秀春各拎了两只,野鸡野兔连夜抹黑拔毛脱皮,腌在黄盆里,猪肉秀春拿菜刀挑肥的地方割了十来斤左右,五斤多撒盐腌上,剩下五斤鲜肉留着能放几天图吃个新鲜。
其余的猪肉,秀春要尽快在这几天把它们高价卖出去。
这回秀春也不要啥工业劵了,她要钱要粮票,只要这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