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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在家呆了几天,天天照镜子看脸上的乌青几时能全部散去,程家二奶奶拆线那天和安堂来人把她送过去亲自处理,顺便看了看她接生出来的小婴儿,白胖可爱的小公子哥儿。 就冲孩子现在健康的样子,程家人也都庆幸剖腹产的决定没有错,顾念再次交待了一些医嘱后,太太那边来了个丫头请小顾大夫去老太太那边一起吃茶。 顾念现在是成年男子身份,内宅重地,即使是在老太太屋里她也不能久留,而且屋里又是屏退了下人,她谨慎地恪守礼数,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行礼问安吃了半盏茶闲话几句聊一聊剖腹产妇坐月子的饮食禁忌和注意事项,两三刻钟后就要告辞,老太太和太太都各封了个沉甸甸的红包袋给她,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顾念再三道谢才告辞离去。 下人送了顾念出门,老太太身后的屏风后头跟着出来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婆子,干干净净的衣着,沉静的面容,她向老太太和太太行了礼,又回身看看那扇房门,难掩一脸惊讶和怀念。 “老太太,太太,那小顾大夫长得真像蕊二姐,那鼻尖嘴巴下巴颌的弧度跟咱家的姑娘们都一模一样,要是姝大小姐还在家里,两人比一比,一定很多人都说他俩是兄妹姐弟。世上竟然有如此想像之人,老奴真是开了眼了。”那老婆子掏出帕子低头擦眼睛,“我可怜的蕊二姐。” “你都觉得他像蕊二姐,那就不是我们婆媳俩眼花了。” “自然不是老太太和太太眼花。小顾大夫是真像蕊二姐,其实若再仔细看一会儿。又会觉得他眉眼额头有些像二姑爷。屋里没外人,老奴大胆地说一句,小顾大夫倘若换上女装,嘿哟,一定特像依依小姐。” 老太太和太太对视一眼,都面露悲戚,“可不就是看着有几分像依依么,才今日又借机会请他进府。” “唉,二姑爷一家去了有三年多了。官府这一破案,没想到原来魏家也牵涉案中。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都是同城乡绅,他们居然干得出这黑心勾当。”老婆子恨声跺脚。 “罢了,多说无益,如今案子破了就好,也算是告慰了我们这些亲属。”太太手指上卷着帕子在眼角按了按。 “对了,媳妇,和安堂宋老太太不是派人送来信函邀请我们有空一起吃茶。商量拜祭的事么。不如等过了八月十五,趁还没彻底冷下来之前定下日子吧。别等冬至了,柳家三老太爷和三老太太身体都不好。天冷他们出门不方便。”老太太想起一事来。 “婆婆说得是,信上说想一并邀请我那二位姑子,我还正想先跟大姑小姑商量一下跟宋老太太吃茶的日子,等大家坐到一起了,再看老太太是怎么个意思。和安堂是二姑爷的师门,他们还比我们更惦记二姑爷一家,真让人惭愧。” “也好,抓紧时间办吧,今天都秋分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反正都要写信,顺便再给姝儿去一封,问问她现在情况怎样,双胞胎呐,不容易,算日子也是快要生了。” “是,都记下了,家里已备了几套婴儿的小东西,正好让人一并捎去。” 程家人愉快地讨论完即将到来的另一桩喜事,老太太身子乏了,唤了人进来伺候休息,太太回自己屋打理家务事,而顾念也终于回到了家。 进了家门就直奔后院,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锄头铲子,小心地挖开大树旁的泥土,起出埋在地下的一大坛子药酒。 这是柳青泉的药酒方子,上一年秋分埋下,次年秋分挖出来,不同的药有不同的效果,顾念弄的是女子温补酒,尤其是冬季容易手脚冰冷的女子,活血行气。以前柳青泉回来过年,都要带上半车这种酒送家里家外的女眷们。 顾念和哑姑合力把酒坛搬进后堂,那里桌上已经事先准备了几个干净干燥的小酒瓮,仔细拂去酒坛封口上的泥土,解了绳子揭了纸,一股混合着药香的酒香溢了出来,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将大坛里的酒分装到小酒瓮里并都封口之后,酒坛不洗,只是将里面的药渣都清理干净,用干净的纱布擦几遍,确保没有残渣了,就直接往里面再一层层的铺药,然后将墙角的另一个崭新的酒坛搬来,将这当年新酒倾倒入药酒坛中,上一层新的封口,小心翼翼地重新埋入地下,等明年秋分再起出来。 顾念用细绳分别捆了两个酒瓮摆在前面客厅的桌上,哑姑把剩下的拿去闲置的厢房放好,留着她俩今年冬季慢慢喝。 忙活这一通,两人身上又是土又是药渣,都脏得不行,又赶紧烧水洗脸更衣,把红包扔钱匣子里,接着又是烧午饭,总算饭后歇了个中觉,解了上午的疲乏,顾念重新梳洗打扮,提了那两个酒瓮去了和安堂总号。 好几天没正经出门了,再不出去走走都要憋死了。 医馆里病人还是那么多,候诊的条凳坐满了人,后面进来的不少病人只能站着。 都是周边几条街的街坊,平时就熟,顾念这一出现引来了大家的热情问候,那天打架的事都传开了,都说师兄的不是,没个理由就出手打师弟,看看把人家小顾大夫一张脸给打成什么样。 顾念脸上的伤这几天好很多了,她满面笑容地回应大家的问候,把酒瓮放到了柜台上。 “哟,几天不见,一来还有礼?”大掌柜正在记账,头也不抬随口调侃。 “那天不该跟魏师兄打架嘛,闹得医馆被人看笑话,特意来赔礼道歉。埋了一整年的药酒。今天刚起出来,特意送一瓮给掌柜家里的女眷试试。专治女子冬季手脚冰凉。”顾念把一个酒瓮推到大掌柜手边。 “哦?师傅传下来的?”大掌柜话带暗示。 顾念眯眼一笑,轻轻点头。 “好,那我就收下了。”大掌柜搁下笔,把酒瓮放到了柜台下面的柜子里。 顾念再把剩下的那个酒瓮摆在两人中间,“这个给大公子带给老太太。” 大掌柜才不做转手掌柜,他指着身后的墙,“大公子就在后面自己屋,有话你跟他当面说。” “他要收拾我怎么办?” “这会儿害怕他要收拾你了?那天你那一下抽得可一点都不含糊呐。” “生气嘛,冲动之下总是不理智的。” “行了。知道你委屈,不过你才救了程家二奶奶。大公子不会对你算狠账的,放心去吧。” 顾念双手捧着酒瓮一副就义的样子往后面去了。 宋亦柏也才刚结束一轮坐诊回到屋里休息,一盏新茶还是热的,顾念的声音在门外头响起。 “师兄在里面不?” “自己进来。”玳安不在,宋亦柏捧着茶盏懒得起身,尽管突然听到顾念的声音很惊喜,但他绝没想到她开门的方式是直接用脚踢开。 宋亦柏挑高了眉毛刚想发作,目光就先盯在了顾念的脸上。看到那块好了一大半的淤青。那高涨的气焰跟着就化成一滩水流光了。 敛了眉毛眼神狐疑,“手上什么东西?” “进补的药酒。” “不是给我的吧?” “你需要这东西吗?”顾念轻轻地把酒瓮放在桌上,故作吃惊地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宋亦柏。 宋亦柏呛一下。下意识地就在找手边的扇子,看到哪都没有,才想起最近天凉他好几天没带扇子出门了。 “挨顿揍也改不了你那张嘴。”宋亦柏放下茶盏,把那酒瓮拿在手里,凑近鼻端嗅了一嗅。 “我怎么闻到一股泥土味?” “不可能,酒瓮和封口都是新的。” “本来就是,这药酒是埋在地下最近才挖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 宋亦柏心想这还用猜,自从知道这小馋猫是柳师兄的女儿,只要跟医药相关的一切行为都不奇怪,偶尔耍弄一下看她变脸也挺好玩的。 “我什么都知道。” “嘁。那你说说,我为什么提这个来?” “因为和魏师兄在医馆打架造成风波损害了医馆的名声,道歉的赔礼。” “你偷听了我跟大掌柜说的话了吧?” “没有理由你拿坛酒来,我还要怀疑你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呢。赔礼道歉嘛,最好用的借口了。这酒给谁的?” “给老太太的,女子冬季喝的补酒,治手脚冰凉,一天一盅就够了,不够喝我还有,明年春季天气暖和后喝剩的就不要了,等天冷了还有新的。” “行,知道了。”宋亦柏把酒瓮摆在桌子里侧。 “那我回家继续养伤了。” “站住。准你走了么,一点礼貌都没有。”宋亦柏眼睛一斜,顾念马上立正,大气都不敢喘。 “你这几天在家歇得好自在,看书了没?过来考考你,看你是不是在家里光顾着吃了睡睡了吃。” 吃吃睡睡养猪一样的是没有啦,但是要说看书嘛,“看是看了,可是……” “完全看不懂对吧?就说你这样基础不牢靠的就不该带出去缺那么多课。” “嘿嘿嘿嘿,有你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么。” 宋亦柏抿嘴得意地轻笑,实则默默咬着后槽牙,他一点也不后悔发现顾念的真实身份,但他的确是有些后悔让顾念在东阳城一鸣惊人。 顾念不解地望着宋亦柏的脸,奇怪他今天态度有些怪怪的。 “啊,我知道了,小侯爷……他派人来了?” 宋亦柏毫不奇怪顾念会猜到,而小侯爷也的确让人传了话,不太好听的话,几乎可以说就是警告,只是用词比较委婉罢了。 和安堂若是留不住人,东阳城随时欢迎。 想到此宋亦柏就忍不住的撇嘴,东阳城有啥好的,工具没工具,帮手没帮手,一切都得重头来过,况且重点是,小侯爷未必罩得住。 “看在小侯爷替你说话的份上,你那天殴打师兄的过错就不跟你计较了。” “他打我就应该了?”顾念提高了嗓门。 “我没这么说,谁动手都不应该,现在他被禁止出府,彻底软禁,大摇大摆满街溜达的还是你,这事就过去了,不许再翻旧账。” “他不翻,我就不翻。话说,等案子结了,查明他没事,他还会留在城里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便说说。” 顾念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宋亦柏倒是跟嘴巴上说的不一样,他大概能猜到顾念那一问的真实意思,她不会再想与魏双思同呆在一个城里。 这个想法可以理解,但这是以后的事,眼前是要考问顾念的功课,落下太多的话,以后就难补了,倘若她真决定跟和安堂脱离关系,就她那点三脚猫的基础医理,等她独立行医,要再碰到一个筋腱断裂的,她怎么独自一人经手全部的治疗? 所以,为了顾念的将来,宋亦柏起身从书架上拿了本书,顾念瞪着那书的封皮一脸没有准备却被老师抽考在劫难逃的头疼表情。 宋亦柏翻到书中间几页,想找找看问什么问题,门外院里一阵吵嘈,是有重伤病号从门口抬过去的那种动静。 顾念瞬间解脱,跳起脚冲过去开门,宋亦柏几乎是同时扔下书,在顾念打开房门一只脚迈过门槛的时候,长腿长手的宋亦柏已经来到了她身后揪住了她的后衣领。 “什么病人?”宋大公子沉声问刚跑上游廊台阶的玳安。 “痔疮大出血。担架都染红了。” “啊,肛肠手术,这活可细致,开刀费比较贵。”顾念挣扎着要摆脱宋亦柏的钳制,“病人大出血很危险的,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宋亦柏撤了手,到底病人要紧,他带着顾念往开刀房赶,“你能做?” “哎呦,想当初烟花南巷和北巷的小倌们的屁股都是我看的,哪怕是几年的老人,碰到蛮干的恩客一样会受伤,要是没我,他们的死亡率多了去了。不光是后面,老鸨都要求小倌要干干净净,所以每进来一个新人,都是我去割的包皮,我告诉你,我可熟练了,从备毛到包扎,不到两刻钟我就全弄完了。” “闭嘴!”宋亦柏冷着一张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就知道顾念的黑医经历说出来会让听的人尴尬且难堪。 “哦。”顾念什么都不说了,跟着宋亦柏一起踏进了开刀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