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甲名字唱完,顾延章领着高中的十八名举子上前谢恩。
集英殿中,数百双眼睛直直盯着他们。
杨义府更是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直到此时,他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应当还是梦罢?
一甲十八人中,有好几人都是他往日同窗,其中除却顾延章与郑时修平日里比自家略胜一筹,其余之人,从前便是拍马也赶不上来。
可此刻,他前一日还连正眼都懒得给的白痴们,竟也是满脸地喜不自抑,站在了一甲之列。
可自己呢?
前三得不了也就罢了,今次一甲十八人,为甚会连一甲也没有?!
他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脑子里轰隆隆地响,再无心情去听接下来的唱名。
多年才华自负,才干自诩,如今被殿试给从头顶劈了一刀,劈得他连脑浆子都要溅出来了。
杨义府咬着牙,全靠一口气撑着才没有打晃,整个人都着冷,甚都不想看,甚都不想听,只认定是这天辜负了自己,胡乱选士,认优做劣,迟早会遭有报应。
一甲已经报完,范尧臣将手中的纸张转给了站在一旁的中书侍郎孙守元,交由他来轮替念名。
杨义府在二甲的排名很前,是以没多久,孙守元便念到了他的名字。
他还未回神,那声音飘进耳朵,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
直到孙守元复又大声呼了两回,站在杨义府身旁的人轻轻地碰了他一下,他才醒过神来,麻木地走上前去行礼谢恩。
耽搁了这一会,殿中许多人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
杨义府回到原地,总觉得旁边有许多人在看着自己,眼神甚是奇怪,看过自己之后,还要去看一眼阶旁。
他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殿前的阶旁,站着数人,当前一人,正是当今参知政事,也是自家的岳父,范尧臣。
此时,对方正眼观鼻,鼻观心,站得像一座沉稳的大山,半点看不出心中所想。
杨义府只觉得更冷了。
***
金梁桥街的顾宅里,不过半个晚上的功夫,季清菱已是喝了三大杯浓茶,实在半点睡意也无。
她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本杂记,翻了半日,也不晓得自己看了什么,索性把书册反扣在了一边。
今次参加殿试的士子只有四百出头,哪怕阅卷的考官们一个字一个字数,此时也该差不多要数完了罢?
怎的这样久!
今日只是阅卷唱名,赐宴与赠袍笏、靴都要另择日子,光是唱个名,怎的唱到现在还未结束?
如果不是知道只有身无残疾才能下场,季清菱几乎要怀疑是不是今日唱名的宰辅们中有人是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