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义府有两三分的后悔。
这后悔是隐隐约约的,每到夜深人静,便从脑海深处一丝丝地钻出来,想要按捺下去,却又无迹可寻。
娶了范氏,若说全无助益,却也不是。
可利弊相较,着实是弊大于利。
两年前集英殿中生的事情,早在殿试榜不久后,就在朝中悄悄传扬开了。
天子点状元,天子定排序,也是天子,把自家原本的榜眼之位,与并州王瑞来做了对调。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自家的岳丈乃是范尧臣而已!
如果自己的排位原本就不高,那杨义府也就不去纠结了,可偏偏他本已经被初考官、详定官都排了榜眼之位,竟因为这等莫名其妙的原因,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给天子撸了下来。
谁都不是傻子,圣上所谓的“不欲这等小事污了你的名声”,不过是面子上说给范尧臣听的而已,归根到底,还是异论相搅,朝堂平衡,要压住范党的气焰。
可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
十年寒窗,悬梁刺股,呕心沥血,费尽心机,好容易有了出头的机会,为甚偏偏这个时候,为甚偏偏是他,要被拿来做筏子!
老天这是瞎了眼吗?!
然而杨义府自是不可能同天子去讲理,也不能埋怨位高权重的岳丈,他只能在背地里案暗自咬牙。
死也想不到,榜前订婚,本该是添益的,竟变成了祸害!
没过多久,新科进士授官,岳丈给他点了襄州谷城县县令的差遣,对比起郑时修进秘书省并挂职京畿上县,顾延章直接赴赣州任通判,自家这个去处,简直是连提都不好意思提。
岳山大人还要哄他说什么只“做上一年半载”、“等考功毕了,我便能顺理成章将你转到京畿上县”,再说什么“靠着水”、“灾后好建功”,另说什么顾延章去的赣州“并不临边地,没有榷场,也无大码头,平日里清晏无事,无论你再有能耐,在那一处做上三年五年的官,都立不出功劳”。
结果呢?!
别说一年半载了,如今早已过了两年多,自家才堪堪回京。
所谓的“灾后好建功”,俱是说得好听而已!
灾处是这样好去的吗?!
功劳是这般好立的吗?!
越是灾处,越是事多而杂,那些个灾民,日日闲得无事做,只会盯着朝廷要救济,管了吃住还不够,稍有不如意,就要来闹。
自家已是给他们建了流民营,也每日照两顿施粥,他们竟是还不知足,难道要把饭喂到嘴边才够吗?
仓促之间盖的房屋,漏水也不奇怪,春夏之交,生点霉,更是正常,地动之后那等老弱病残染上腹疾、风寒,本也是处处州县都有的事情,哪一处遭灾不死几个人??偏襄州那些个灾民竟要闹什么暴乱,害他被人上表弹劾,硬生生延了一年多的磨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