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是三楼住着的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本来晚上准备带着小鲜出去好好的啜一顿的卓枫,心情全被破坏了。
卓枫那幢老公寓里,住着的人,要么是和他们一样的上班族,要么就是守着老房子的老人家。住了几年,彼此之间可都还算客气,在过道楼梯里见个面还会打声招呼,唯独三楼那个姓白的老头,从小两口搬进门来,就没给过他们好脸色。
有几次卓枫和丰兴在楼梯上遇到他时,还遭到他的白眼。
“别说了,还不是搬家那会儿,你踩坏了白大叔家门口放着的几盆水仙。”丰兴嘴上叫着小鲜小心些,不要太探出身去。他也只知道三楼住着的那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姓白,从来没见过有儿女亲朋上门,听说妻子死了几十多年了,是个老鳏夫。
小区里的老人家都喜欢聚在楼下的绿化带旁下棋,遛狗,唯独那个老人从来没有参与过小区的聚会。就连家里的那几扇透光的窗户,也终年挂着灰蒙蒙的布。
“那几株水仙都死得差不多了,谁让他将杂物堆放在过道里,”卓枫嘴上还不服气,她辛苦了一个多月种下来的菜,全被拔光了。最可气的是,那个老鳏夫,下手很是毒辣,专挑那些长得好的菜,现在留下了阳台上的,全都是些育不良的焉菜。
“姑,甭骂了,八成是我们家的水管漏水,滴脏了人家的衣服了,”小鲜指着三楼刚挂出来没多久的几件湿嗒嗒的衣服。
丰兴夫妻俩今天赶着出门接小鲜,水管拉出窗口后,也没注意固定,出门时,浇水的水龙头还滴着水,把白老头晒着的那几件衣服全都滴湿了。
“算了,和一老人家撒气,”丰兴也觉得理亏,拉水管的事,原本就没和邻里商量过,没架好水管也是他们的错。
“你就和那老头子一个鼻孔出气。剩下来一地的枯菜,瞎忙活了一个月,”卓枫一肚子火没处撒,在心里反复说着“绝不能在小鲜面前撒气,我是个好姑姑,称职的姑姑,忍耐忍耐,个死老头,我诅咒你爬楼梯闪了腰,吃饭崩了牙。”
卓枫拎了个锄头,就要把剩下来的才当成三楼的老头全都锄了个干净。
“姑,别急,这些菜还能活,明天中午我们来浇水。”小鲜抢过了那把锄头,摸了摸菜苗的叶子。干巴巴地,旱得太久了,必须得在中午浇水。
中午浇水?就是丰兴那样的外行人,也知道这样的种植方式是适合的。尤其是在这样的炎炎夏日的正午,温度过高,菜叶表面的温度就很高,浇得水越多,通过菜叶表面蒸的水分也多。水分失去了供求的平衡,会使菜苗出现“生理干旱”,叶片焦枯,严重时会引起全株死亡。
“姑,你到时候看着就是了,浇水也是有大学问的。”小鲜倒不担心天台上的菜苗成活的问题,反倒是楼下的那个白老头的问题必须先解决。
相同的问题,其实在葛村也出现过,那时候诸时军也是采用了特殊的法子,解决了稻田干枯的问题。
晚饭还是由丰兴动手准备的,做得是丰兴最拿手的沙茶鲫鱼汤,汤要出锅时,丰兴记起来忘记买葱了。
小区的门口有家简易的菜摊,小鲜进门时就看到了,就自告奋勇下楼去买葱。
卓枫刚要拿钱,小鲜已经跑下楼去了。
“家里有个孩子,热闹多了,”丰兴在厨房里感慨着,卓枫听了之后,眼里多了阵沮色。
“老公,”卓枫从身后抱住了丰兴,难得用上了几分女子的娇态:“对不起,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个孩子。”
卓枫和丰兴结婚已经有两年多了,丰兴也已经三十了,家里的父母早就催促着让他们俩早点生个孩子。早几年,卓枫忙着找小鲜,怀孩子的事,被拖了下来。现在小鲜刚找到,家里的住房又不宽裕,再多一个孩子,卓枫怕是要照顾不下来。
小鲜刚来的那个晚上,卓枫就支吾着,把这两年暂时不打算怀孩子的想法和丰兴说了。丰兴听了,坐在床头闷声不说话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起床时,丰兴才吐出了句话:“没事,咱俩都还年轻。”
“说啥呢,小鲜不就是我们的女儿吗,又漂亮又聪明的女儿,”丰兴往饭碗里磕了个鸡蛋,柔声应着。
有夫如此欺负何求,卓枫甜蜜地搂着丰兴,嗅着厨房里温暖的饭菜香味。
小鲜跑了个来回,到了菜摊上时,卖菜的大婶说是葱全都卖光了,韭菜倒还有一把。鱼汤放韭菜,小鲜咂巴了下嘴,也觉得不对头,本想买几粒姜,又想起来卓枫腻味姜的味道,看来这一道沙茶鲫鱼汤注定就该缺了葱味。
走到了二楼的楼道里时,楼梯口的老电灯“哧”地一声暗了,老式的公寓,楼梯显得有些逼仄,小鲜只得是挨着楼梯边的那堵墙往上走。
走到三楼的位置时,脚下砰地一声,踢翻了玩意。小鲜刚要俯身查看脚下,左侧的那户人家的房门猛地被打开了,从里面跳出了个精瘦瘦的老人。
房门一开,室内的灯光就照亮了过道,小鲜脚下踩着的,是一个陶瓷盆,盆里还装了几颗黑溜溜的卵石。
“哪个不长眼的,”从屋里出来的是个留着羊须胡子,精瘦瘦的老者。老人的肤色有些黯淡,脸上就一双眼显得格外精烁。
“老人家,我是住在四楼的。我脚下不小心,就踩了你的水仙,额,大葱。”白色的陶瓷盆里,鹅卵石间,种着的可不是冰清玉洁的水仙,而是几簇青油油的水葱。
“又是四楼的,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和那个尖酸的婆娘是一家子。”老头一听是四楼的,就来气。
傍晚收衣服时,他家的衣服全都被四楼的水管给浇湿了,拔光了她家的菜,也算是让那个尖酸刻薄的婆娘长个教训。没斤儿八两的,就别学别人种菜,搬泥时,把好好的楼梯弄得脏兮兮的还不算,还把好好的菜,种得要死不活的,看着就让人上火,现在的年轻夫妻就是让人看着生气,没事喜欢在楼道里亲个嘴,这不是刺激他这个老鳏夫嘛?
“大爷?你是湘潭人?”小鲜尽量压低了嗓音,这要是让卓枫听到了楼下的动静,那锅鲫鱼汤才真正算是泡汤了。
“谁和你说的?”白老头一听,斜眼怀疑着瞄了小鲜几眼,这小妮子有些门道,他是湘潭人这件事,可从没跟人说起过。
“没人和我说的,我只是看这几颗湘潭香葱长得挺好的,我外公是学农的,葱啊蒜的,他种了不少。”小鲜解释着,她总不能说瞄一眼,就看出了湘潭葱的来历吧。
可别说,老人人刻薄,罪业挑剔,外头买得那些葱啊蒜啊,他也吃不习惯。两年前,卓枫踩死了他种在盆里的水仙后,他就在盆里种了水葱,炒菜时就掐上一把。
“眼睛倒是挺尖的,可惜踩坏了,”白老头的怒火一时竟起不来了,灯光的小鲜,看着倒不那么碍眼了。
“大爷,这几把葱你不要了吧?无错不少字不要了就送给我吧,家里正缺葱下锅呢,”小鲜用手扶起了那几株葱,拍干净了上面的脚印。
“踩成这样,还怎么进肚子,跟我进来吧,阳台上还种了几盆,”老式公寓的造型设计都差不多,六七十个平方,被塞得满满的,也难怪老人要将那几盆葱搁到了过道上。
一个独居老人的房子,会是怎么样的,小鲜带着几分疑问,跟了进去。这一进去,她才现,白大爷住得这间房子,被改造过了。
两室一厅的房子,被改成了个开放式的大房间。老人日常起居的位置靠向北面,至于南向房子里光线和通风最好的位置,似乎都摆满了植物。
老头子一闪,挡住了小鲜的视线,小鲜只匆匆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得特别清楚,只能那些植物,不是小鲜在雷公山或者是在黑山见过的植物,白大爷房里的植物似乎很不同,上面都涌动着...灵力。
“那边都是盆栽,你一个小孩子家的,不会感兴趣的,” 老头子看着小鲜的好奇反应,,他拿起了把黑漆漆的剪刀,从阳台上剪下了一把葱,给了小鲜。这小女娃看着挺有趣的,似乎对他一屋子的盆栽很有兴趣,也是个白老头生了几分相惜的心来。
小鲜捧着那把葱爬着楼梯,心里还带着几分激动,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了那些叫做盆栽的植物,看着全都是经过了修剪,而且其中的几株上了年份的盆栽,还涌动着一股不逊于百年老树的灵力。
“没有空间,也能培育出那样灵力四溢的植物,太神奇了,”小鲜带着那样的想法,回了家。
三楼的房子里,老人慢腾腾地将那个放着鹅卵石的湘潭葱拔了出来,洗净了那个盆,小心地沥干了。
“老伴啊,你走了几十年了。枉费我种了一辈子的花,却一直没有法子养出你留给我的水仙花,我不甘心,死也不甘心啊。”老人家长叹一声,将水仙花盆摆在了床头。
楼上,小鲜家的三口人喝着香喷喷的鱼汤,卓枫还止不住地夸奖着:“今天的葱味道还真不错,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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