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婶子哪里看不到罗氏的脸色,叹了一口气,“我那侄子虽是个好的,却败在了他那个外婆手上。乐-文-先前我哥哥给侄子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他合作上的朋友,女孩温柔懂事,大方得体,只是相貌上稍微普通了一点,老太太就不愿意了,非逼着我哥哥退了这门亲,她给说了她二女儿小姑子的女儿,长的倒是机灵,可还没过门就传出与人苟且的事,老太太死不承认,还赶着要把人嫁进门,嫂子恼了让人验那姑娘的清白,结果,那姑娘跳河寻了短见……”
罗氏倒抽一口冷气,“这……”
“老太太大脾气,逼着我哥哥嫂子娶那姑娘进门,亏验身的婆子是他们自己人,与我哥哥嫂子说了实话,那姑娘……”李家婶子拧着眉头,眼中满是恼怒,“那姑娘装的三贞九烈,实际早与人私下苟合怀了孽种,眼看掩饰不住,才想急忙嫁入我哥哥家中……”
罗氏起身,“怎么有这么不讲理的老太太!你家嫂子也是她的女儿,何苦为着一个外人往自家孩子身上泼脏水,真是……”不可理喻。
“谁说不是呢。”李家婶子苦笑,“因为此事嫂子与她娘家妹妹断了来往平日也再不去娘家寻主意,侄子的亲事耽搁了两年。去年,侄子过了乡试,考中秀才,才有媒婆上门,说了县丞家一个妾生但养在夫人身边的小姐,哥哥与嫂子满心欢喜,为侄子应下了亲事,谁知那小姐在成亲前三日病死了……”
“啊?”罗氏瞠目。
李家婶子道,“哥哥和嫂子后来才听说,那小姐因下湖救夫人落下了病根儿,缠绵床榻一年多了,夫人不忍她死后无人供奉,便想与她说门亲事,好嫁过去受夫家以后子孙的供奉。经过这三桩亲事,苍桐镇的媒婆再无人给侄子说媒,哥哥和嫂子求了很多都没有用,无奈之下才想着回咱们清水镇找个合适的。”
李家婶子眉宇间满是对侄子坎坷亲事的心疼,脸上是无奈的笑,拉着罗氏誓一般道,“三嫂,孩子虽然名声不好,但性格为人绝对是好的,我哥哥与嫂子的性格也是好的,你若不信,咱们可以约个时间,见上一面,你和三哥看看就知道了。”
李家婶子的话,罗氏信,但不说苍桐镇离清水镇至少要坐马车十来天的路程,单这孩子的名声,三个未婚妻子都没有相与住……
她家三娘在村里的名声也不好,可再经不起一点折腾,万一再有个闪失,她可是追悔莫及……
罗氏犹豫了,李家婶子看出来忙笑,“这事不急一时,三嫂先与三哥商量一二,我们过两日再来,可好?”
罗氏笑着松一口气,两家关系好,她真怕因这事有了隔阂,李家婶子这么说是给足了她时间考虑,她怎能不松一口气。
李家大叔与夏承和说的自然也是这事,不过他说话就比李家婶子直接多了,“说白了,那娘家老太太偏心,想着让二女儿在婆家好过日子,把破烂摊子扔给了大女儿,不但破坏了亲外孙好好的亲事,还闹的两个女儿翻脸,与娘家生疏。唉,那孩子倒是个可怜的,先耽误在外婆手上,后耽误在娶媳心切的父母身上,在苍桐镇那已是出了名,怕是没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才想到回来找。”
夏承和点头,很是同情那孩子,也没觉着他的亲事波折与名声有损有什么关系,谁还能不碰上一两件糟心事?这孩子不过是赶在了一件事糟心罢了。
“我的意思是三哥与三嫂先商量商量,看看孩子考察一下,觉得合适咱们就结这门亲,大舅哥很有经商头脑,家里小有资本,三娘嫁过去绝不会吃苦就是了。”
李家大叔大婶相携离去,夏承和与罗氏窝在房里说话,一个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回绝了好,一个觉得孩子是个性情好的,可以考虑……
两人争执了半响也不得结果,罗氏气呼呼去拉十一娘来断结论,十一娘只略思索了片刻便道,“三姐性情温厚,若未来姐夫也是个脾气好的,想来日子会好……”
“那孩子克妻。”罗氏摇头,不赞成。
十一娘笑,“娘,那是县丞家小姐本身就有病,哪能怪到人家身上?”
夏承和点头附和,罗氏皱眉瞪了夏承和一眼,夏承和挠头憨憨的笑,“李家兄弟啥样人你还不清楚吗?不是真好的,他也不会往家说。我瞧着这孩子能见上一见,说不定是咱们三娘的缘分……”
“缘分个屁!”罗氏难得爆粗口,“苍桐镇离咱们清水多远,坐马车也得十几天,在云州最偏远的南面……”
十一娘眨眼,笑着上前涌住罗氏,“哎呀,娘,原来你不是不愿意,是不想三姐嫁的那么远啊,那还不好办,我教娘学骑马,学会骑马十几天的路缩短三分之二,啥时候想三姐了,咱们骑马奔……”
“胡说八道,娘都多大年纪了,还学骑马!”罗氏没好气的给了女儿一个爆栗子,十一娘笑着往夏承和身后躲,“娘,这未来女婿您是见还是不见?”
“你这个没脸没皮的鬼丫头,啥话都敢说?”罗氏嗔瞪女儿一眼,与夏承和道,“她爹,要不咱们见一见?”
“行啊,都听你的。”夏承和笑,罗氏噗嗤笑出声,“都听我的?那我刚才说作罢你为啥不愿意?”
十一娘挑眉,笑着退出了房间,留夫妻俩在屋内温情泛滥。
……
九里亭,老宅。
大姑子夏红霞从马车上下来,急匆匆进了宅子,老太太还没露出欢喜的笑脸,就看见女儿哭丧一般扑到她怀里,将她撞的往后连退三步,跌坐在炕上,腰那嘎吱一声,“嘶,疼!”
她一把将女儿推开,“干啥?想撞死你娘我啊!”
“娘啊,女儿没法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杨得势那混蛋他把家里的银子全败光了!连铺子都抵押给了赌坊……”夏红霞嗷呜的吼,丝毫没介意老太太推她那一下,反而更快的扑了过去,抱住老太太的腰身,“娘啊,女儿不想活啦……女儿要带着你外孙外孙女去死……”
老太太吓了一大跳,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儿拽起来,“咋回事?咋回事?好好说话。你这脸是咋了……”
怪不得夏红霞进院子时匆匆忙忙还垂着头,脸上竟挂着几道还未褪去红痕的血丝,清晰的巴掌印左右脸上都有,脖子上手背上全是抓痕。
“这是咋整的?杨得势那混蛋给打的?他一个大男人打老婆,他还要不要脸?”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一手牵着一个男孩,一手牵着一个女孩走进来,什么还没说,眼泪已经先掉了下来,“外婆,救救我爹,我爹要被杀了,唔唔唔……”
老太太心疼的从炕上下来,一手牵起一个往炕边走,“哎哟,外婆的金外孙,不哭不哭,给外婆说说生了啥事?你爹咋了?”
唯一的女孩儿被留在原地跪着,委屈的看了老太太一眼,小一点的男孩回了几次头伸手想拉她,却都够不到,“妹妹……”
“哥哥……”女孩儿低低唤了一声,垂着头继续抹眼泪。
夏红霞扑过去抱住小儿子,“娘,杨得势他……那个畜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人学会了赌博,每次骗我出去谈生意,都是拿了家里的银子去赌坊赌钱,刚开始玩的小,最近这段时间,他跟中了邪一样,拼命想翻本,还背着我拿了家里的地契和房契去抵押,谁知道……”
夏红霞想起一早的混战,咬死杨得势的心都有了!
“给你们三天时间,要么拿银子,要么交铺子,要么留下一条命……”两个魁梧大汉一把将杨得势推到铺子里,将正念叨着杨得势一夜不归混账王八蛋的夏红霞吓了一跳。
“他爹,咋回事?他们这是想干啥?”
“碍你啥事?该干啥干啥去!”杨得势还想在夏红霞面前装腔作势,被魁梧大汉瞪了一眼,冷着脸扬了扬手中的房契地契,“你家男人去赌坊赔了银子,拿你家这铺子和后面的院子做了抵押,一共六百两。”
“啥!”夏红霞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看清了男人手中拿着的果然是家中的房契地契,红了眼去扑杨得势,“杨得势!这到底是咋回事?你啥时候拿了家中的房契地契去赌博了?你给我说清楚!”
杨得势一把甩开她,硬着脖子吼,“说什么,再有一盘我一定赢,我保准赢……”
啪!
夏红霞恼极,抓着杨得势胸前的衣服一巴掌扇了过去,“杨得势,你是不是疯了?你把家产都赌光让我们娘儿几个和西北风去吗?你这个混蛋……”
杨得势平日大男人惯了,哪会让夏红霞一个婆娘骑到自己头上,当下左右开弓,噼噼啪啪扇了夏红霞两巴掌,夏红霞的爆脾气立刻调动起来,扑上去撕着杨得势的衣服便厮打起来,一边哭嚎,“我在家为你侍奉公婆养儿育女,你出去跟人鬼混我说过你啥?你居然学人去赌博,败了家产让年迈的公婆和妻子儿女如何生活?你这个畜生,我替爹娘教训你……”
“你个败家娘们儿,我花我自己挣的钱管你屁事,你给我老实点儿!”杨得势多少有些心虚,对着周围的街坊邻居只觉丢了面子,拽着夏红霞一只胳膊往店里扯。
两个彪形大汉互视了一眼,最后给了句警告,“三日之后我们来收银子,没有银子就收铺子!不给铺子就拿命赔!你们自己瞧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