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相干呢?
苏少楠有灭门家仇,与他一样誓要为家人报仇的,又怎会去做不相干的事?!
他的话没有说话,就戛然而止。
两人相对,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无奈。
“尽人事,听天命吧!”
夙重华点头。
过了两日,夙重荣丧下葬,十一娘往盛家、温家送了信,八娘跳着脚要去送行被李书文拦在家里,八娘又冲李书文了一顿火,跑到盛家凄凄哀哀的跟三娘和瑶娘告状,说李书文嫌弃她年龄大不要她了,闹的三娘和瑶娘哭笑不得,少不得一顿苦口婆心的劝告安抚,才哄的大肚子的八娘收了小媳妇姿态。
盛家、温家都送了东西过来,盛家是一些吃食衣物饰之类,温家是温夫人亲手缝制的几件衣裙并温家少爷的一封信。
十一娘收了,独自一人去了落星湖,研夏要跟去,被十一娘安排在家伺候海东青大人。
研夏委委屈屈的应了。
罗氏很是不舍十一娘,却也知道女儿与夙重华在一起是做大事的,这时候是万万走不开的,心疼的抱着女儿,眼泪落了一遍又一遍。
元娘看到那些衣裙,眼圈当时就红了,再看到温家少爷的信,抱着女儿囡囡哭了一场。过后,说温家少爷给女儿取了名,叫安娘,盼她一世长安。
罗氏与夏承和都道好。
十一娘在落星湖住了三日。
第三日,顾子洲匆忙赶来,“船已经备好了,从这里直达江淮码头,随行的都是我的人。”
“大恩不言谢。”十一娘笑着抱拳。
顾子洲摇扇而笑,一张妖孽脸祸国倾城。
第四日一早,十一娘送众人上船,夏承和与罗氏红着眼圈站在船舷处朝十一娘挥手,几个小的哭成一团,声嘶力竭的叫着,“十一姐,走……呜呜……”
十一娘也红了眼眶,站在码头任风吹散了长,任裙摆翻飞凌乱的不成样子,看着船一点点变小却依然舍不得走。
顾子洲陪着她,直到船看不见,“走吧。”
十一娘才收了视线,揉了揉眼睛,朝顾子洲一笑,“多谢。”
顾子洲笑。
远处,传来顾子宴的招手和叫声,“大哥!夏十一,我来了!你别跑!”
十一娘轻笑,“他这是怎么了?”
“听说他四处炫耀赢了你这个高手,红月听不下去戳破了是你故意让他,他才能赢的,他不服气,就缠着我问你的踪迹……”
两人说话间,顾子宴已到了近前,不待马停稳,他利落的翻身下马,朝十一娘飞奔而来,气喘虚虚道,“夏、夏十一,红月……红月姐姐说上次是你让我,我才赢的……”
他拍着胸口狠喘了一口气,“你说,是不是真的?!”
十一娘耸了耸肩,看了顾子洲一眼,“我欠你大哥的人情,但你大哥好像没什么要我还的,我只好还到你身上了。”
顾子宴瞬间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大声道,“也就是说她说的是真的了?”
十一娘点头。
“你是故意输给我的?”顾子宴咬牙,一脸凶神恶煞。
十一娘再次点头。
顾子宴突然垮了脸,围着二人嗷嗷大叫,“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欺骗人家的感情!我好不容易赢一次的!”
十一娘与顾子洲相视,失笑。
顾子洲上去拍了顾子宴的头一下,“你已经是打遍千金台无敌手了,还不知足?!”
“学无止境!”顾子宴抱着头跳开,瞪着顾子洲,“这不是大哥教给我的吗!”
又去看十一娘,很是傲气的道,“喂,夏十一,我拜你当师傅,你教我玩骰子,行不行?”
十一娘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教。”
话落,接过小厮牵着的马,翻身上马,朝顾子洲一抱拳,“顾大少爷,我赶回京城,后会……”
话没说完,马绳已被顾子宴抢走,仰着头痞笑,“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不给你马绳,我看你怎么走?”
十一娘摇了摇头,一副大人看孩子玩闹的无可奈何样,顾子洲看的分明,不由大笑。
顾子宴被羞臊的满脸通红,狠狠拽了一下马绳,马儿嘶鸣一声,马蹄高高抬起,十一娘被掀翻,索性借力一脚踏在马背上,飞身而起,稳稳落在地上。
顾子宴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站的太近,马扬蹄先踹了他一脚,马上就朝前跑去,拖着他在后面跟着跑。
“哎哟!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顾子洲无奈摇头,骨扇一手,飞身过去扔了匕先割断了马绳,再迅速提着顾子宴的衣领,将人带到安全地带,随手一扔。
顾子宴往前踉跄两步,险些摔趴到地上去,连啐了两口。
“大哥!”
顾子洲斜斜的看了他一眼,顾子宴夸张的叹了口气,抱头蹲在地上,“我容易吗我,千金台那么大的产业全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迎来送往,吃喝嫖赌,样样得精!我压力多大啊!我还这么努力进取的想学点赌技都被人嫌弃,被别人嫌弃也就是了,一个是嫡嫡亲的大哥,一个是大哥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人……”
十一娘一头黑线,去看顾子洲,顾子洲一副风光霁月,我不认识此人的模样。
十一娘忍不住吃笑,摇了摇头,对顾子宴道,“行了,你想学我教你就是。”
“真的?”顾子宴瞬间抬起了头,一双黑眸油光油光的看着她,如夜晚偷入厨房的老鼠。
十一娘胆寒的抖了抖,指着跑远的马,“前提是,你得先帮我把马追回来。”
顾子宴连连点头,手指放入口中,一声嘹亮的口哨吹响,他骑来的那匹黑马嘶鸣一声飞奔而来,他脚踏地,飞身上了马,大叫一声,“驾!”冲了出去。
顾子洲含笑看着冲向远处的紫色身影,头也不回的问十一娘,“忠勤侯府可还好?”
“智囊死了,后路断了,夙扶雨已然成了刀俎下的肉,再好不过了。”十一娘也笑着看向顾子宴恣意飞扬的身姿。
顾子洲嗯了一声,“老头子似是察觉出了老皇帝的动作,你回去提醒五皇子一声,最近行事多几分张扬,不可太过低调。”
十一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顾子洲只道,“老头子既然察觉出老皇帝属意五皇子,五皇子若太低调,反而会让他生疑,不如张扬几分,让老头子继续那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话罢,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十一娘侧眸,瞧着他完美的侧脸,淡笑,“交给我们。”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看着在风中驰骋的少年,赶了马,一前一后朝他们飞奔而来……
因顾子宴的缘故,十一娘多在落星湖呆了两日,整两日都在千金台教顾子宴。
两日后,十一娘与顾子洲一前一后回京。
却不知,她一脚踏入忠勤候府,顾子洲这边就被慕家人关进了宗祠。
慕家老爷子背靠太师椅,双眼微阖,“洲哥儿,说吧,被你保护起来的那群人是谁?与你在码头一起送人的那女子又是谁?你们是怎么搅合到一块儿的?”
坐在两旁的慕家二、三两位老爷笑着帮劝,“是啊,洲哥儿,你怎么能瞒着我们跟那些人交往?你可知我们慕家就……”
慕家老爷子抬手,打断两人的话,睁开眼,直直看向正中的顾子洲,“你告诉爹,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慕家、三皇子、六皇子、还是五皇子?!亦或者……哪边都不站?”
顾子洲一片淡然之色,坦然而坐,姿态慵懒丝毫不以为杵,“爹和二叔、三叔把那批人怎么了?”
慕家老爷子欣慰的叹气,只这一份气度当慕家领路人已是足够,可前提是他心里得有慕家!
慕家老爷子上了年纪,心肠虽硬,面对老来的唯一儿子却无奈一笑,看了一旁的二、三两位老爷一眼。
两人闻弦知意,二老爷笑道,“洲哥儿,你送走的那批人,我们已经派人抓了回来,就关在……”
慕家老爷子一个眼神过来,二老爷顿时打住了话,朝慕家老爷子呵呵笑。
顾子洲眸色一凛,却只瞬间便恢复如常,淡声道,“爹欲待他们如何?”
慕老爷子欢喜儿子终于长大了,却总觉得儿子自认祖归宗后,都与以往很不一样,他做了各方面的考证,确定是自己的儿子没错,可这个儿子总给自己陌生的感觉。
慕老爷子摇了摇头,“你先告诉爹,被你保护起来的那群人都是些什么人?与你在码头一起送人的那女子又是谁?你们是怎么搅合到一块儿的?”
“爹在问我之前想来已经查过了。”顾子洲淡淡的扫了慕老爷子一眼,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白色的骨扇,间或扇上两下,轻声细语道,“爹查的都是真的,不用再问。”
慕老爷子微蹙了眉头,“那你告诉爹,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顾子洲看了慕老爷子一眼,妖魅一笑,“爹这话问的,我身为慕家的嫡子独子,当然是站在慕家这边!”
慕老爷子微松一口气,慕家二老爷、三老爷互视一眼,都陪着笑,“大哥,我就说嘛,洲哥儿怎么会去帮五皇子?!都是无稽之谈……”
“就是就是,洲哥儿是咱们慕家人,身上流的都是慕家血,怎么会帮个外人,这天下是……”三老爷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慕老爷一记冷狠的眼神止住,吓出一身冷汗,“大哥,我、我口没遮拦,您勿怪!”
慕家老爷子哼了一声。
慕家三老爷更是噤若寒蝉。
顾子洲不耐烦看他们这样的戏码,起身道,“爹和二位叔叔还有事吗?没事我先去放人了。”
言罢,抬脚就要走。
“站住!”慕老爷子话。
顾子洲顿住脚步,回头看慕老爷子,“爹?”
“那群人不能放!”慕老爷子淡声道,“我不追究你为什么会跟夙重华那群人搞在一起,不追问你那夏家十一娘为什么会顶着咱们慕家的名头站在五皇子那边,那群人你也不要管了!你娘最近身子不好,挂念你的紧,你没事就在家多陪陪她。”
顾子洲沉了脸,二老爷在旁边打圆场,“是啊,洲哥儿,左右南诏国的人来之前,大家都按兵不动,格局也不会有变化,你不如留下来多陪陪大嫂,她这些年为你险些哭瞎了眼睛。”
顾子洲不置可否,淡然扫了三人一眼,抬脚离开了祠堂。
慕家老爷子叹了口气,头疼的揉了揉往外突突的太阳穴,摆了手。
慕二老爷与慕三老爷对视一眼,笑着起身,“大哥,那我们先回去忙了。”
慕家老爷子嗯了一声。
待两人出去,又静候片刻,慕老爷子出声唤人,“慕九。”
一袭黑色长衫男子从门外走进来,抱拳躬身,“老爷。”
“你找人看着大少爷,他若打那群人的主意,立刻来报我。”慕家老爷子淡声吩咐道。
慕九略一踌躇,慕家老爷子看他一眼,“有话就说,这些年我待你如亲儿一般,你有什么好顾忌的。”
慕九应是,“小人是觉得大少爷自回来都与以前完全不同了,他有自己的章程,有自己的想法,老爷这样做,会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父子关系?”
慕老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何尝没有想过。但你也看了京城传回来的消息,顺平帝既然对五皇子起了心,他身边的人咱们就要及早防着,以防万一!听闻夙重华身边的女子曾在峡谷关几次献策,不但收复了峡谷关还生擒了呼延鲁父子,这样有谋略有胆识的女子你可见过?”
慕九一怔,片刻后明白过来,跪下道,“是小人思虑不周。”
慕老爷子摆手,“不怪你,谁会想到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手段和能耐。”
慕九起身垂。
慕老爷望着祠堂内一排排慕家祖先的牌位,“但愿是我想多了,若不然,那群人至少可以为我们争取些什么,你去吧。”
“是,老爷。”慕九应了,转身走出祠堂。
慕老爷子从太师椅上起身,走到牌位前,燃了想,恭敬的插在香炉里,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列祖列宗保佑……”
……
等顾子洲辗转将消息送到十一娘手上时,距离罗氏等人被抓已过了三日。
十一娘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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