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刘扬说，“我还是不懂。”

“是啊，这点你没有亲身经历，确实难懂。”段雯雯说，“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不同平行时空里的你，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性格脾气会有细微的……也有可能是很大的不同，虽然你没有感觉到，但是一个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你在别的时空里待得长了，那个另外的你，就会出来反抗。”

“那，然后呢？”

“然后嘛，你要么会人格分裂，要么更惨，在和自己的战争中精神崩溃，变成靠本能支配的动物，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兽性。”

“虽然你说得很可怕，可是我一点都没有实感。”刘扬说，“兽性的意思，就是……”

“恐怕会比异能暴走更可怕的。”段雯雯说，“你不信也没关系，反正不管生了什么，伤不到我。”

“我相信，只是很难想象。”刘扬说，“那么，雯雯你是在劝我，不要更深地卷入平行时空？”

“没错。”段雯雯说，“不过我怀疑你不会听我的话，毕竟你是个呆瓜。”

“雯雯，我得想想。”刘扬说，“平行时空里一定藏着拯救人造异能者的方法，想到那一点，我就觉得平静不下来。”他伸手触摸自己的颈动脉，确实脉搏跳得很厉害，但刘扬隐隐约约地知道，在冲动的情况下作决定恐怕并不明智。”

“我得好好考虑一下。”他说。

刘扬回到自己的房间，望着窗外，现在外面一片静寂。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主要精力全在了于昊苍还活着的这一个时空中，而另一个时空的场景，则是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刘扬想到于昊苍之前的样子，不禁心里一寒。他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的人造异能者，可他突然意识到，这样拖一分钟，就可能有更多的人陷入痛苦中去。在想到这一点的一瞬间，他几乎有一种立刻动能力的冲动。

不行，太冲动了。刘扬心想，他一转念，便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傻瓜蛋子。这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身处于痛苦之中，为何自己偏偏对人造异能者的痛苦如此介怀呢？

【真正的原因是你。科学家真正想要的，是你的能力。】顾灵松曾经这么告诉过他，虽然并不很明白，但是那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说，如此之多的实验品，只是为了造出一个像他一样拥有时间控制能力的家伙罢了。那么，我大概是出于责任心才无法释怀的吧。刘扬想。

刘扬站起身，决定到屋顶上去看看，在不下雨的时候，那里大概是思考的好地方。但是，当他走向屋顶，却现那通向屋顶的小门虚掩着。

有人在外面？

刘扬从门缝朝外瞄了一眼，白思凡和秦萋萋，那两人正并排坐在屋顶上，保持着一种奇怪的距离——这个距离，说是朋友谈心又隔得太远，说是各管各又离得太近。

白思凡照例抽着烟，灰白色的烟雾在夜幕中飘上去，袅袅绕绕。空气中除了一片沉默，还有一种略显压抑的气氛。

刘扬退后了两步，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为好，但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见白思凡突然冒出一句：“我曾经有个妹妹。”刘扬的脚步瞬间停在了空中，他犹豫了一下，站定在原地。

“诶？”秦萋萋也很吃惊，“你……妹妹？你们家其实有三个孩子？”

“不，如果说是兄弟姐妹的话，我有上百个。”白思凡说，“但是真正作为家人一般存在的，就只有那一个。”

“那……后来呢？”秦萋萋非常小声地问，声音小到像在说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因而站在门外的刘扬没能听到她说的什么，不过这无关紧要。

“她死了。”白思凡说，“白启云杀的。”

门外的刘扬感觉有点懵。他怀疑自己此刻最理智的做法是转身走开，毕竟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然而他迈不动步子。

“所以……”秦萋萋说，“你和你哥哥的关系才这么不好？”

“也许是……”白思凡说，“但是……混蛋，如果那时候我更强一点的话……”

“那时你们都只是孩子。”秦萋萋说，“现在也是。”

“白家没有孩子这个概念，从有记忆起，就是杀戮。”白思凡说，“这是我们的宿命，理论上说，白家每一代只能存活一个，我只是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

“……”然而白思凡沉默了很久，他说，“知道那种把十个孩子扔在野外，最后活下来的一个才有资格长大的传说吧？”

“是。”秦萋萋说，“据说那种事是真实存在的。莫非，白家……”

“白家是几百个孩子自相残杀。”白思凡说，“理论上来讲，像我这样的无能力者，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当时大家都觉得，能够活到最后的，要么是白启云，要么就是若晴。”

“若晴……”

“我妹妹。”白思凡说。

他朝空中吐出一个烟圈，随后说道：“我活下来啊就是一个错误，不过这个错误，不久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