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几年来,齐秉医对齐孤鸿隐瞒了太多的事情,但是今天,他没有再隐瞒任何,因为逐步逼近的危险让齐秉医感觉时间不多,他甚至觉得自己连好好和齐孤鸿说说话的时间都所剩无几了。
甲午海战,只打了一年,就已经让齐秉医失去了一个儿子,而今的世道却比当时还要混乱,军阀混战,各种战争、活动、新思想都在席卷整个国家,而在多方势力的争斗中,蛊术的神秘和强大无疑会成为多方势力争夺的对象,这一点在齐家经历的千百年历史之中早已有过无数次的先例,根本不需要齐秉医思考,结论就摆在眼前。
在齐家的历史中,他们曾经不止一次为了避祸而蛰伏,这一次也不例外,是齐以的事情让齐秉医下定决心,或许唯有一次做得彻底,他的子孙后代才可真正的世代昌平。
更何况,时代已经变了。
齐秉医始终记得,在齐以还没离家之前,某次,他手下一名得意门徒被清军所伤,纵然精通蛊术,可是蛊虫在洋枪火炮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就是那次的事情让齐秉医感觉到蛊术这一神秘的上古之术,已如风中残烛年迈老者,他和他的蛊术,都该从时代的洪流之中退出了。
而后,因种种事情作为催化,也促成齐秉医最终做出禁蛊的决定,正因为方方面面的因素太多,齐秉医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根本不做任何犹豫和怀疑,他决定了,并且,不会改变。
齐秉医如今就是如此坚定地望着齐孤鸿,表情如他当年决定禁蛊时一般坚定,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了,轻叹一声道:“菜都凉了,我让他们再热热……”
不等齐秉医说完,对面已经响起了齐孤鸿的声音。
“我不明白。”
如若是在齐秉医说这些话之前,齐孤鸿或许会答应齐秉医,就此断了对蛊术的念想,去上海,去北平。
可是现在不行。
齐孤鸿已经知道了父亲的事情,既然要等他回家,自己要做的难道不是该守住这个家?难道不是要让自己先变强大?难道要对世道妥协,要一味逃避?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不管听多少别人的道理和训导,看到多少别人的经验和教训,却总要觉得自己是个强大的例外,不撞到头破血流,不品到切肤之痛前,总是不甘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望着齐孤鸿那一脸的倔强,齐秉医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到无力。
“那,不如我告诉你唐家的事情……我知道你那晚去见他,而且,整个千古镇的人都以为唐忌夜死了,只有我知道他还活着。”
齐秉医突然提起唐忌夜的事情,多少分散了一些齐孤鸿的注意力,而当他听到这一句的时候,齐孤鸿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己在家宴上向叔伯们提到要去见唐忌夜时,他们一脸的愕然究竟从何而来。
在齐孤鸿离开那年,千古镇上突然来了一批人,那批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了雨夜中的一排排马蹄印记,还有唐家寡母孤儿的两具尸体。
齐秉医之所以知晓这一切,是因为唐忌夜的死尸,是他安排的,是他偷梁换柱才保住唐忌夜那条命。
唐忌夜家的经历与齐以的事情带给齐孤鸿的惊诧简直不相上下,他的眼中立马充满了惊愕,几乎是脱口而出就想问齐秉医为什么不救他们母子俩。
但是好在问题到了嗓子眼儿的时候,终究是被齐孤鸿给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