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盯着他轮廓深邃的侧脸,心脏不知怎么的跳的又快又急。
沉默中,男人抬起头来,目光寒凉的盯着她:“还不走?”
搭放在腿上的双手一点点收拢,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微微的刺痛感传来,月牙终于鼓足勇气似的:“苏祭司,你有没有想过,再跟我生一个孩子?”
男人瞳孔骤然一缩,波澜不惊的俊脸终于出现了一丝丝裂痕:“你说什么?!”
她嗑药了是不是?在这里说什么鬼话?
“你有没有想过,我留在这里陪着千里,陪着你,也算是一种补偿?”
月牙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顿,虔诚万分:“我知道北家欠了你的,但当初那件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北苏两家不过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已,就像多少家族死在你父亲手里一样,没有谁是无辜的!我说这个不是想为北家开脱,只是觉得……并不是所有的仇恨都一定要用鲜血来洗涤,只要能补偿你,让你过的开心一点就好,不是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尽最大努力给你你想要的,爱情,亲情,我都可以……”
她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男人眉梢眼角染着的嘲弄的痕迹,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他看着她,碧蓝的眸子这会儿却闪出几分嗜血的红光,凶残的野狼一样锐利的盯着她:“并不是所有的仇恨都一定要用鲜血来洗涤?呵!北月牙,你说的可真轻巧!希望你的父母叔伯哥哥们死在我手里的时候,你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把这番话再说一遍!”
月牙窒了窒。
他什么都不要了。
洛欢不要了,苏珍不要了,她也不要了……
这些原本拼凑出他心脏的人,一个个被他用刀子挖走,空余出来的地方,他要拿北家人的命,一条一条的填补。
她阖眸,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的某一处,却开始隐隐作痛。
终究还是逃不过。
……
行李箱路西法早已经让女佣帮她收拾好了。
千里又睡在了苏祭司的卧室里,她跪在床边,长长久久的盯着她睡的可爱香甜的小脸,忽然说不出来的难过。
不知道她长大之后会不会恨她,恨她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母亲一族跟父亲一族拼个你死我活……
“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路西法等了一会儿,终于失了耐心,淡声提醒她。
月牙倾身,轻轻亲了亲千里软糯的小脸,声音黯然:“以后,麻烦你多多照顾她了。”
“我知道。”
“谢谢。”
……
拖着行李箱走在院子里,风停了,空气安静下来,寒意反而越的猖狂了起来。
月牙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站在喷泉边等着路西法把车开过来。
等着等着,不知道怎么的,本能的就转了个身抬头看向了那一处。
书房阳台上,男人逆光而站,全部的表情都隐匿在了暗影处,她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樽孤独又沉默的雕像。
月牙收回视线,远远的看着从车库方向开过来的那辆银色兰博基尼。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将手中的包放到行李箱上,空出手来去那手机,来电显示上的‘苏祭司’三个字看的她略略失神。
再转头看过去,阳台上的男人还站在那里,右手握着手机,放在耳边。
她努力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来他还有什么想跟她说的,明明之前一副再跟她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的表情。
想不出来归想不出来,还是默默的划下了接听:“喂?”
沉默。
月牙等了一会儿,心里泛起了嘀咕。
他不是打算给路西法或者谁打电话,结果不小心拨到了她的号码上去了吧?
正想着是直接挂断还是再问他一句,手机里就传来了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你刚刚说,爱情,亲情,你都可以给我,是什么意思?”
“……”
月牙被他问的懵了下:“什么?”
“你的爱情就这么廉价,想给谁就能给谁?”
“……”
“哪怕你不爱这个人,也可以强迫自己去爱他?”
“……”
兰博基尼在跟前停泊下来,路西法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挑高了眉梢看她:“跟谁打电话呢?快点儿,送你登记后我还有个约会要赴呢!”
月牙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默默把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里,沉吟一声,才斟字酌句的道:“我觉得……你其实也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不堪。”
“是么?”凉凉的两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
月牙手指划过兰博基尼冰凉的车身:“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给你你想要的那种爱情,但应该能给个差不多的。”
“是么?”仍旧是凉凉的两个字,染了几分冷笑。
月牙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反问:“所以你打电话过来,是改变主意了吗?”
“没有。”
“……”
月牙一愣,看了眼被十分没礼貌的挂断了的电话,再抬头看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阳台,呆了半晌。
有病啊!
没改变主意还在这里拖拖拉拉的耽搁她时间!
上了车,正气呼呼的系着安全带,身边路西法忽然似笑非笑的开口:“我们要不要打个赌?如果你现在冲下车去跑到他跟前向他求爱,他立刻就会改变主意!”
月牙给了他一个无聊的白眼:“一会儿不是还要赴约吗?还不赶紧走?”
“……”
再次见到安易生,月牙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被关在北家的地下室里,双腿被废,坐在轮椅中,安静又耐心的给一盆盛放的路易十四玫瑰洒着水。
整个地下室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深紫色的花瓣在水雾的喷洒下微微颤动,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可惜这里没有阳光,否则在阳光下一定很好看。
记忆中那个善解人意又儒雅斯文的男人,这会儿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看着花瓣的眼神仿佛那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好像所有心理有疾病的人,病入膏肓的最终结局,都是回归最初的干净纯粹。
月牙见过的最与世无争又恬淡静默的男人,大概就是她二叔北墨生了,但二叔身体一直不大好,这么多年来基本上都在国外养着很少回来,她回北家的日子又太少,基本上没怎么见过他。
但有些人,不需要认识太长时间,单单只是看一眼,就足够铭记于心。
这会儿的安易生,身上竟然能找到几分她二叔的影子。
月牙抱着怀里慵懒蜷缩着的coco在他身边站定,低头打量着那盆被精心照料的路易十四玫瑰:“花挺漂亮的,紫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安易生笑了下:“我只钟情你一个。”
月牙皱了皱鼻尖。
玫瑰花仿佛天生就是为爱而生,所有的花语都差不多。
安易生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怎么了?”
他问,口吻寻常的仿佛他还是她的心理医生一样,仿佛他之前对她的种种利用跟设计陷害都只是梦一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