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第三天,江寒蹲在茶馆门口打瞌睡。
昨天早上,吃完芸娘的手擀面后,她看天色还早,索性就教起了芸娘如何洗衣和煎药,结果教得太投入,忘记了时间,最后在老爹黑沉的脸色和怀疑的眼神中匆匆出的门。她到达茶馆时,已经巳时了,她刚想顺着店门口出出进进的客人,不打眼地混进去,就被正往门口来迎客的宋豆眼瞧见了。一看清她的模样,他就故作劝解地嚷嚷道:“呀,江兄弟你来了啊,你是来找掌柜的辞工的?才干一天可没工钱,你可别把掌柜的也告上衙门!”
他话音落下那一刻,江寒就感受到店内店外十几道视线同时从四周射过来,就像十几盏探照灯同时照来,顷刻她就成了焦点被定在了茶馆进门处。她简直恨不能找一个地洞钻进去,虽然她平时脸皮挺厚,但那件让她最近在落霞镇上臭了名声的事被人当众揭开,面对四周或好奇或了然或不屑的目光——即使她从未觉得自己把奸商告到官衙维护自己的利益有什么不对,她的脑子也瞬间僵住了。她窘迫四顾,正好见到王掌柜也从柜台望过来,他皱着眉头,面色不快,刹那间江寒就福至心灵地回嘴道:“你有病吧?平白无故的我告什么衙门,我钱多啦?我不过是起晚了而已。”
经过店门口这一幕,王掌柜随即把两人都拎到后院给了一顿冷脸。因此这一天,她表现得很乖顺,事事都很小心,而宋耀祖也没再折腾,只是对她视而不见。
她本想趁王掌柜不在柜台时,跟账房徐先生拉拉近乎,谁知那老头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她刚开口问了声好,那老头就来一句:“这里并无事情需要小哥帮忙,小哥自忙自的去吧。”
目前阶段,她除了扫擦洗烧四样,再没别的独立技能,招呼客人什么的,她现在只能给人帮手,她怎么也不会主动去给宋耀祖做帮手,那就只能大部分时间在后面做杂役。但她实在不甘心就做个杂役,于是想方设法利用到大堂扫擦时,多磨蹭一会,顺便装作不经意地观察着宋耀祖的一言一行。一天下来,虽然店里再没有针锋相对,江寒却并没有觉得第二天比第一天更和谐,反而有一种更深的被排斥感。
晚上回到家,老爹又召唤了她,细细盘问她的工作情况,对她已按自己教的方式去做事觉得很是满意,总算给了她一个好脸色。
接着芸娘又把她拉了过去,主动要求她检查她白天干完的所有家务。盛情之下,江寒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给了她一番大大的赞扬。如此的结果就是:芸娘高兴地将她拉着坐到桌边,开始跃跃欲试地倾诉着,第一天自己动手做家事的心得感受,以及对以后的美好畅想。
当时,江寒听着对面女孩清脆快乐的声音,就着跳动的灯火,望着她兴味盎然的脸,就有些恍惚。那一瞬间她想到,四个多月前,现自己穿越后,天真的想着随便做点什么就能改变江家命运的她,也是芸娘现在这样的神情吧?也拥有这种第一次成功做到自认不可能之事的兴奋激动,和随之而来的剧烈膨胀的自信,仿佛从此后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自己,只要自己去做就一定会成功。
躺在床上闭眼准备睡觉时,江寒怎么也睡不着,脑中不断浮现王掌柜早上的冷脸,老爹细细盘问时的不信任,刘大婶的气急败坏,宋耀祖的视而不见,就连徐先生的拒绝,她都觉得是因为老头觉得自己没有交往的价值……
想到这些,她心底的不服之气就再也压不住,这些人真是门缝里看人,她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一个小小的茶馆伙计,难道能把她难倒?那她一定要让这些人都知道他们的眼睛到底有多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