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酣畅漓漓的劳作之后,周淮安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工具;摸了摸额头赏的汗渍。而看着被自己挖成一条笔直线的沟垄,对于潜在的轻度强迫症患者来说无疑是一中很以愉悦的事情。
尤其是对比这片冬小麦田里,附近其他人坑坑洼洼、深浅不一,或是七扭八歪,高低错落,实在有些惨不忍睹的工作进度,就更加令人舒适了。
毕竟跟他一起出来劳动来的部属们,老的老年轻的年轻,但是像陆龟蒙这般真正有过具体田间地头经验的人,还是属于少数的,能跟着自己勉力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
因此,这片专门被划分出来的标准实验田和冬小麦示范区,其实还是由农学院的师生来具体照管的。这时候似老农一般脖子上围着长巾的陆龟蒙,却是走过来低声道:
“大都督真是一把好气力,只是稍稍用过了地方,把这道田垄未免挖得过深,有些不利覆土栽培和出苗了。。”
“陆老提点的是,回头我就让人给再填回去。。”
看着他满脸诚恳的表情,这下周淮安不免有些讪讪然的尴尬起来。好吧,实践和计划果然还是有所差距的。
在旁一身外出行装打扮,还带着两支裙裳小白毛的红药儿,也款款上前而来递过汗巾,又端了一碗调试好温度适宜的加蜜茶水,让周淮安咕噜噜的喝了个满心舒坦。
红药儿的娇嫩小脸已经被冷风吹的红扑扑的,然后就被一把捂在了周淮安的怀里。一贯心思细腻而敏感的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无声于细微之处的呵护和片刻温情。
而在小白毛琥珀和翡翠手里还提领个大篮子,里头都是慰问庄子里那些妇孺孩童所赠送的,草编竹制的一些小手工玩意儿,却被视若珍宝一般的小心贮放和收藏起来。
而当周淮安停手下来示意休息的时候,其他人也是如释重负一般的纷纷聚拢起来收拾了工具;而走田垄边上的挡风遮雨棚子里。各自端坐下来揉着手腕。戳着胳膊和腿脚,拍打着腰身,开始就着事先准备好的茶点取用起来。
其中甚至夹杂了几个比较显目的光头。比如宣教干事尚颜,书画教授贯休、顾问虚中、佛学院座义信,一干如今效力于大都督府下的佛门中人,也在一个棚子下端坐成了一团。
“这位大都督可还真是言行如一的人物。。倒让我想起早年谋取生计的时光了,看起来这位大都督也是没少提查过世情冷暖和民生疾苦啊。。”
揉着肩膀上勒痕的宣教干事尚颜,苦笑着道。
他俗姓薛,字茂圣,籍贯汾州人。本来是耕读世家的门第,因为看破了世情的黑暗与艰难又感于抱负难展,而在壮年于荆门出家避世。但是未曾想到自从太平军来到了荆湖之后,他还有重新出世为民做事的那一天。
事实上,如今在太平军的治下之地,除了一些实在偏僻的深山老林之外;已然没有真正意义上可以逃避喧嚣的清修场所;大多数僧众之流也再也无法安然避世下去,而自愿或是不自愿的被迫出来承当其各种事物。
然后尚颜又感叹道:
“世人都传言大都督乃是还俗以救世之人,可是释者却是实在想不到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一支的宗门法脉当中,可以培养得出这般的天赋秉异,仿若是生而知之的不世人物来啊。。”
毕竟,在场的这四位僧人,基本上代表了南北禅宗、净土宗、天台宗的不同出身,也算是半其天下佛门了。
“如今是不是佛门的干系和出身还很要紧么。。。”
顾问虚中却是摇头道。
“只要大都督的言行作为令世人皆觉如此,那他便是我佛门有所渊源而心怀悲悯,慨然赴难救世的天资之选。。岂又是你我可以品评和置拙的。”
“那你可知,如今一桩大都督治下最大的善政?”
最为年长的佛学院座义信,抽动着白的眉毛叹息道。
“还请尊者赐教。。”
尚颜连忙拱手道。
“须知老衲字出岭这一路过来,于太平军治下之地居然许久未尝再有闻,乡里弃婴的恶陋之习了啊。。”
义信继续舒展着雪白眉毛道。
“这,尊者可知是怎么回事呼。。”
尚颜愈惊讶和恭敬道
“因为自古以来百姓穷鄙,屡屡生而无力养之。遂不得不弃杀于道旁;”
义信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如今太平治下,乡里渐有积余而不畏催逼,亦无难养之苦;此外,亦是都督府有司专门受纳之的缘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