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绥嗤笑一声,道:“大雾都伸手不见五指了,还能瞧见十几丈外的楼阁顶上的黑衣人,这目力非杨二郎不敌啊。这帮军人,编谎话也不知道自圆其说吗?”
李瑾月登时哈哈大笑,乐得直拍大腿,眼泪水都出来了:
“妙极,妙极,真是笑煞我也!哈哈哈哈……”
沈绥见李瑾月笑得如此开心,也不知自己这话哪里戳中了她的笑点。只是如此被动的情况下,她还能这般宽怀,沈绥也就心安了。
好不容易李瑾月冷静了下来,她拉着沈绥的衣袖连声道:
“哎呀,伯昭,你可不知道,这说法就是杨朔老将军的侄子,杨家二郎出的主意呀!”
“噗!”这回轮到沈绥笑喷了出来。
“这小子,天天读些志怪传奇,给瞧傻咯!”
“哈哈哈哈……”
二人一路欢声笑语从夹道驰出,旁若无人,戍守禁军皆面露讶色,都道公主与沈绥交恶,怎知今日这般和乐?
临到长乐门,李瑾月要入宫面圣,沈绥则要回府,她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两人分别前,沈绥与李瑾月商量好了如何向圣人汇报此事。主要的原则就是,涉及怪力乱神则不言,其余的照实禀报。最后,沈绥询问了一下李瑾月今夜可要归她自己的府中歇息,算起来,为了看守圣杯,她已有大半月未归府了。现在圣杯没了,她也无需再留宿皇城了。
李瑾月点头,道:“若父君不留,我便回去。”
“你注意一下,那位杨小娘子玉环在你府上也住了好些时日了,你得空去看看她,莫要冷落了人家小姑娘。”沈绥叮嘱道。
李瑾月失笑,点了点头,道:“这小娘子,倒成了我的贵客了,我还得供着她。”
沈绥笑道:“人家又没什么对不起你的,未来迟早要为你所用,你现在不对人家好点怎么行?”
“行,都听你的!”李瑾月道。
“哦对,差点忘了问你,昨夜如何?”李瑾月嘴角含笑地问道。
沈绥嘿嘿笑了两声,道:“不告诉你。”
“你这人……怎的如此讨厌。”李瑾月斥她。
“有本事,你也去娶一个。”沈绥厚脸皮道。
“好啊,你真当我不能娶了是吧。”李瑾月生气了,说些幼稚的气话,“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要娶个比莲婢还漂亮的,羡慕死你!”
“到那时,我定不会羡慕你,反倒要恭喜你。不仅恭喜你,还得恭喜这全天下的女子。”沈绥笑容微敛,郑重道。
李瑾月凝视了她片刻,莞尔一笑,道:
“好!那我任重而道远。”说罢,策马,往长乐门中去。
沈绥笑着目送她消失在宫门,才一路疾驰出了皇城,紧赶慢赶往张府而去。家里人还在等她回去,也不知九章二叔是不是回去了,她实在放不下。只是这种放不下家里人的感觉,她很久未有品尝过了,自从那场灾难后,她就与琴奴相依为命,从不分离半步,到哪里都在一起。家中有人在等的感觉,真是恍若隔世。想想,自己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顿时从心底涌起一种幸福感,又觉肩上沉甸甸的,深觉自己再不能过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日子了,她得对许多人负责。
驰马刚路过承福坊,沈绥就撞见了忽陀等在路边,他亦牵了一匹马,有些气喘,似乎是刚到此处。沈绥急忙勒了马,忽陀见到她,便立刻跨上马,与她并骑。
“大郎,咱们直接回沈府罢。不久前二郎公派了人回来保平安,他今日不归,会留在鸿胪寺礼宾院,盯着那帮拂菻使者。娘子(张若菡)便与二郎一道回府了。呼延堂主也来了,有消息要亲自汇报给您。还有,太白先生也在府中等您。”
“好!”
已近日暮,夕阳西下,天色渐晚。街道上行人匆匆,皆欲赶在暮鼓响起前归家。沈绥与忽陀的马刚驰过清化坊,坊门口,忽的有个一身灰褐短打、头戴黑纱帷帽的人影闪出。手中倒提一把黑布包裹的长形物什,似是刀剑一类的兵器,脚步匆匆往西面而去。
人影走街串巷,很快便赶到与含嘉仓隔街相对的道光坊内,进了十字街最西头的一处僻静客栈。
客栈大堂中冷冷清清,一人也无。柜台后的掌柜低着头仿佛睡着了,看也不看那人一眼。人影径直上了楼,推开天花板,上了客栈最顶层的阁楼。阁楼中未点灯,光线极度昏暗,隐约只可辨五个人影隐在黑暗中,或坐或倚,姿态各异。有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阁楼半开的轩窗畔,外界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背着光,看不清容貌。
窗外,是含嘉仓隐约可见的座座巨型粮仓。
帷帽人揭开了自己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蒙着黑布眼罩的清秀面容。
“如何?”那站在窗畔的人问道,他声音雄浑沉重,说得是标准的大唐官话,听不出口音。
“出城了,一切顺利。”帷帽人回答。
“好,按计划,该你动手了。”窗畔人回过身来,侧面在光亮下一闪而过,仿若见到了高挺的鹰钩鼻。
“明白。”帷帽人缓缓垂,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卯卯,你这是给自己立flag,打算一语成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