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九个月的时间,她们走走停停,终于在最近得到了一个久候多时的消息。
当初沈绥命人跟踪的那些未去领取通商券的人,经过一番辛苦的排查,早在八个月前就将范围缩小,锁定在一名出没于威州县城的寒酸又平凡的男子身上。跟踪他两个月后,先锋队在凉州府附近丢失了他的行踪。此后,千羽门就集中力量,在四周搜索。只是一直未曾有进展。
搜索范围一再扩大,直至六个月后,就在众人觉得希望愈渺茫之时,前方终于传回消息。一队从肃州酒泉城出的驼队内,有人见到了那个男子。驼队一路往西,准备进入高昌国境内。眼下,千羽门的人已经跟上去了。
那男子在凉州城附近消失的六个月,让沈绥心觉蹊跷非常。他究竟躲在了哪里?长达半年的时间,他究竟在做什么?眼下出前往高昌,又是因为什么?她必须要弄清楚这三个问题。
凉州府城,乃是兰陵萧氏的所居地。沈绥虽早有预料,自己西行的路上绕不开这个庞大的家族,但依旧没有想到,这个家族,竟然也会与邪教成员有关。当然,她的这个想法有些武断,那个男子虽然在凉州府附近消失了半年的时间,可并不能说就一定与兰陵萧氏有关。
只是沈绥认为,要想让一个人在重重眼线紧盯下,无声无息消失半年时间。除却兰陵萧氏暗中相助,其他的可能性,也确实并不大。
直至现兰陵萧氏也有可能卷入其中,沈绥终于嗅出一丝诡异的味道。从太原王氏开始,清河崔氏、范阳李氏,如今兰陵萧氏也卷了进来,那么多举足轻重的山东门阀世族,为何都与邪教有关?这显然不该是个巧合。
其实,若真要全部算上,与沈绥相关的吴兴沈氏、延陵沈氏,与武惠妃相关的文水武氏,洛阳的弘农杨氏以及河东薛氏也都在其中。
如此细细想来,真让她有些毛骨悚然。纵观眼下的局势,与开元十六年已然大相径庭。文水武氏与弘农杨氏各有得失;太原王氏与河东薛氏几乎被灭门;清河崔氏遭到巨大打击,短时间内缓不过来。范阳李氏坐收了幽州一带巨大利益,还攀上了卯卯这门姻亲;吴兴沈氏那里虽未曾有过什么动作,却也因湖州档案失窃一事,染上了一层阴霾。
如今,她就想尽快进入凉州府城一探兰陵萧氏究竟。然后,她才能决定赶往高昌之前,她需要做什么准备。她并不想打无准备之仗,尤其在越来越接近邪教总坛的档口,她更是不能有丝毫的遗漏。
“莲婢,外面冷,咱们赶紧进去罢。”瞧忽陀差不多已经把马车拴好,沈绥对张若菡道。张若菡颔,随着她缓步往寺庙中行去。眼前铺展开的恢弘庙宇建筑群,使他们叹为观止。哪怕是长安的大慈恩寺,也没有这般的规模。到底是河西第一圣地,气魄非凡。
无涯、忽陀从后方紧随而来,一行四人登上了阶梯。这一次上得姑臧山,沈缙与颦娘并未跟来,千鹤处于昏迷,行动不便,她们需要留下照看。而千羽门其余成员,则大多在山下姑臧县城中探听有关兰陵萧氏的消息。从云从雨跟来了,不过并未跟上山,而是等候在山下。从雨自从入了河西,对这里的气候不是很适应,一直很虚弱,山下还算好,一到山上就呼吸困难。从云无法,只得留下照顾妹妹。
张若菡坚持上山,并不是因为贪玩,她知道莲花山上抗高寒的药物很灵验,尤其针对那些对高原地带敏感的人,想求一些来。此外,她还希望替千鹤,以及身边的亲人们求一些平安符。愈是接近邪教总坛,她的内心就愈不安,只希望神明保佑,让他们所有人都能转危为安,此后清平长乐。
而当她们即将步入莲花山大寺的山门时,忽而从大广场东面的一处名唤白露观的道观之中,走出一位中年道士。中等身材,无须,容貌粗犷乃至有些狠恶。裸/露在外的脖颈上,隐约可见涅纹弥漫,十分可怖。可是沈绥瞧见他,却忽而欣喜呼唤道:
“陈师兄!”
张若菡闻声望去,眼中有些疑惑。
那道士显然看到了沈绥一行,遥遥打了个稽,哈哈大笑起来,大跨步行来。一边走,还一边笑着呼唤道:
“伯昭!师尊可真是神算,他说你今日会来,你竟然真的就来了。”
“师尊也在?”
“自然,他在此处候你多时了。”
张若菡此刻微微拽了拽沈绥的衣袖,沈绥会意,低下头来,在她耳畔悄声道:
“这位就是为我纹身的陈师兄,我师尊司马承祯的大弟子。”
张若菡恍然,原来这位就是当年江湖之上赫赫威名的“九龙涅”。可是她念头一转,神色却古怪起来。
这人……为赤糸纹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