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绥与忽陀分别扛着四个处在昏迷中的人, 张若菡跟在后面,三人一路奔跑上楼阁的第二层。上阶梯时, 他们就已经听到了楼下传来的撞门的声音。那扇门是利用绞索收缩的门,合页之上有一个弹弯的构件, 是用精铁与增加韧性的其他金属混合, 多次锻打而出的合金,门开后, 达到一定的程度, 受到挤压的构件就会将门弹回,因而这扇门在完全打开后就会以惊人的速度立刻关闭。
沈绥情急之下, 将自己雪刀的刀鞘直接卡到了门扉合页之内, 卡住了门。因而, 那扇门只留下了一个纤细的小缝, 根本没有办法容纳一个人通过,而想要再推开门, 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没有星盘机关锁开启时的绞盘拉力拉扯,只依靠人力去推, 难度会增加十倍。
但是沈绥依旧希望给安娜依留下一个能够进入楼阁的机会,前方等待沈绥的甲方,实在是太过神秘强大,沈绥希望她能够利用安娜依与甲方的矛盾, 让他们自己内斗, 她能够从中寻找到机会, 解救凰儿和其他人。
带着四个不能动弹的人行动, 实在是万分艰难。但是,沈绥却也根本不能够抛下他们。这里危机四伏,将他们放在什么地方她都不放心,只能带在自己身边。
不过,艰难的情势似乎有所好转。就在沈绥三人即将到达第二层时,楼梯间半道中,她忽然听到了右肩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声。
“琴奴?你醒了啊。”沈绥惊喜道。
“嘶……”沈缙因为疼痛而出了抽气声。
沈绥忙停下脚步,将她肩上的千鹤与沈缙一起放了下来,她没想到妹妹会这么快醒来,看着沈缙痛苦地捂着自己额头的模样,她心疼地摸了摸那肿胀起来的伤口。
“对不起琴奴,阿姊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沈缙摇了摇头,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观察了一下四周,询问道:
【这里是哪里?】
“九层楼阁的第一层至第二层的阶梯中段,邪教总坛。”
【迷宫……】
“迷宫已然破解……”沈绥将眼下的状况简短地解释给沈缙听。
【阿姊,你就将我和千鹤放在这里,你们上去罢。】
“不可能。”沈绥当即否决。
【阿姊,你不能再带着我跑了,我和千鹤,还有无涯,我们都是累赘,会拖累你们的。】
“后方安娜依一伙正在破门,过不了多久就会进来,我怎么可能把你丢在这里,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吗?”沈绥蹙眉道。
【那这样吧,到了上面,你找找看有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就将我们藏起来。】沈缙退一步道。
“到时候再说,来,咱们不能浪费时间了,赶紧走。”
沈绥再度扛起沈缙和千鹤,由于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沈缙身上,她没有注意到千鹤的双眉竟然微微蹙了起来,眼皮也开始颤动了。
一行人小心谨慎地上了二楼,尚未完全踏上楼板,已然闻到了极其浓郁的血腥味。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沈绥十分震惊。失踪的六名千羽门兄弟,包括之前跟随司马承祯一起出的十二名千羽门兄弟,眼下全部都在这第二层中。他们每个人都呈现盘膝打坐的姿态,面色苍白若纸,皮肤干瘪,形容枯槁。沈绥急忙走上前去查看,却现,他们已然全部死亡,最为诡异的是,他们每个人的后颈都有一个微小的红点形创口,而他们体内的血液全部被抽干了。跟随沈绥来的六个兄弟,明显刚刚死亡没多久,而其他人已然死亡有三天以上的时间了。
十八个人,十八具尸,盘膝而坐,按照地板上画出的古怪阵法,每个人占据一个关键的位置。阵法中央,有一方规模不算非常大的血池,正咕嘟咕嘟冒着泡,里面的血液浓稠,却不知为何并未凝固。好似就是这十八个人体内的血液。而血池中央上方探下来一根漆黑的铜管,底端埋在血液中,上端则直通上一层。不知道这个管道,是将血液抽走的,还是流下的。铜管上阳刻着一幅人像,与楼阁外的大广场上,那六尊巨像中的人之祭祀巨像一模一样,想来,这一层应当代表的就是人之祭祀了。
张若菡被血液刺激得一阵眩晕与恶心,不由得面色白,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忽陀已然说不出话来。
“咱们……尽快离开这里,继续往上走。”沈绥眼中闪过悲痛,咬牙道。
她不愿在这里久留,一来这里明显是敌人刻意摆出来的,想要击垮她们内心的血腥场面,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存在;二来,十八名千羽门精英成员的死亡,也宣告着一个可怖的事实,其他人或许也遭此毒手,为了尽快确认这一点,解救大家,她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三层,看起来格局与一、二层没有太大的区别。楼阁内空空荡荡,什么摆设也无。区别在于,第三层并没有第二层那样的阵法,也没有死尸和血池,楼层中央,却突兀地出现了一棵树,一棵沙漠中寻常可见的胡杨树。树根扎在一个装满沙土的巨大陶盆之中,显得突兀且孤独。树身之上,刻上了与木之祭祀塑像完全一样的图案,代表着这一层乃是木之层。
传说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朽。沈绥眼前的这棵树,不知究竟是死是活,只是它的生长因为根部的局限或许已然停止了,仔细观察,枝干间的缝隙显示出诡异的血红色,树皮紫。沈绥仔细观察了一下陶盆中的土壤,血红黑的沙土,板结成块。
“以血浇灌的吗?还是说,那铜管就与陶盆相通?”她轻声呢喃。
不多时,她们继续上楼。第四层,沈绥再一次看到了自己不愿看到的景象。陈师兄与他的四个弟子——玄和、玄顺、玄共、玄生,出现在了此处。除此之外,玄微子与呼延卓马也在这里。沈绥急忙上前查看,令人欣慰的是,他们并未失去生命,只是也已然奄奄一息了。他们分别被束缚在七张带有靠背的胡床之上。这种胡床,或者说靠椅,乃是西域传入的,全铁质打造,椅背上分别浮铸着七种动物,呼延卓马的椅背后为鹰,陈师兄为狼,玄微子为狐,玄字辈四弟子分别为沙蝎、红尾蜥、蛇、沙鼠。每一种动物的上方都有兽之祭司的塑像出现,形态各异,仿佛在驯化这些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