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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仓廪礼仪

颜冬青蹬开自行车闸,不说其他,拍拍后车座:“上来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涌动:“皇上,您对臣妾真好。”

颜冬青咳一声,等她爬上后车座才骑走,嘴硬道:“朕是担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说话了。

城郊大道越往西路况越差,坑坑洼洼,颠簸难行,颜冬青回头叮嘱道:“抓好了,朕要拐弯。”

傅冉听话的抓上颜冬青衣裳,结果车子拐弯一个颠簸,傅冉差点没坐稳栽下去,忙搂上颜冬青的腰,死死抱住。

颜冬青嘴角弯起个弧度,脚下蹬得虎虎生风,四十多里路,两个多小时就进了二砬子乡。

傅冉来过的次数有限,凭着模糊的记忆,连蒙带猜指路,总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间红砖瓦房,宽敞的篱笆院,院里东西两边开了菜园,搁农村一众土坯草房里瞧着已经很气派,眼下堂屋门上了锁,院子静悄悄的没个人影。

“你奶住这儿?”颜冬青蹬上车闸,觉得不错,并不像傅冉路上跟他说的如何差。

傅冉摇头:“我奶在后面呢。”

说话间,她带颜冬青房屋后面。

跟三间阔朗的红砖瓦房比,贺寡妇住的泥坯房不是一般的寒碜,泥糊稻草的房顶烂了个窟窿,贺寡妇正坐在家门口戳麻绳扎稻草捆,打算一会儿去生产队借个梯修房顶。

傅冉喊了她一声,没听见,走近了大声道:“奶,我爹让我来接你去城里住。”

贺寡妇放下稻草捆,显得很高兴,嘴上还是说:“去啥城里,我在农村住的挺好!”

说着,她又瞅瞅颜冬青,问道:“你是哪家小孩?”

颜冬青道:“和小冉是邻居,我骑车载她过来。”

贺寡妇颤巍巍进屋,搬出家里唯一的小马扎,递给颜冬青:“坐,坐下歇一会儿。”这么干净周正的小伙儿,可不好让坐稻草上。

傅冉没那么讲究,拿一捆稻草塞屁股底下坐,问:“小叔小婶呢?”

“下地插秧了,大丫今年开春就没再上学,这不,跟她老子娘一块下地挣工分了。”

大丫全名傅红,跟傅冉一样大,下面还有两个兄弟念小学,傅红圆乎乎的脸,透着憨实,跟她尖嘴猴腮的老子娘半点不像,傅冉对她印象一直很好。

跟傅红这样一对比,傅冉又觉得她是幸运的,徐兰英凶归凶,至少还没说过让她下学干活的话。

眼看就晌午了,贺寡妇搁下搓一半的麻绳,起身去菜园摘菜:“晌午都留着吃饭!”

暮春之后,农村的日子就比城里好过了,瓜果蔬菜家家户户都不缺,茄子豆角青椒黄瓜洋柿,疙疙瘩瘩坠满藤。

贺寡妇一直跟着儿子媳妇吃,没有另起炉灶,不是她不愿分开吃,而是没有锅,头些年公社化运动,家家户户砸锅捐铁,全扔进了土窑里炼钢,吃饭在公社,有钱平均分,后来吃到公社破产,上头又说分开吃。

说得轻巧,老农民铁锅都砸了,搁哪烧饭呐!

想重新买口锅,听说还要工业劵,那几年可把老农民为难死了,好在大儿子在工厂做工,一个月有两张工业劵,东拼西凑才给小儿子弄到一口大铁锅,贺寡妇一直就跟着他们一块吃。

孙女难得回来,还带了个小伙儿,贺寡妇不抠门,菜园里掐了大把豆角,又从鸡窝里摸两个鸡蛋,准备切青椒一块炒。

贺寡妇摘菜的时候,颜冬青两手背后,在菜园里转了一圈,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颜冬青并非酒池肉林的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其中一个任务就是巡讲,所谓巡讲,就是去各州县巡查农业盐业以及海防,事无巨细。

“三哥,您喊我做什么?”

颜冬青示意她看洋柿,傅冉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大魏没有洋柿这玩意儿。

这里人习惯把国外传来的东西前面加个“洋”,西红柿喊洋柿,火柴喊洋火,肥皂喊洋胰子,自行车喊洋车。

傅冉向贺寡妇打探:“奶,洋柿种子您从哪里买的?”

贺寡妇笑呵呵的:“这玩意儿又不是稀罕物,哪家没有?买啥买。”

闻言,傅冉两眼放光,忙道:“奶,您能不能给我点,我想种两棵栽盆里”

“成!等吃完饭奶给你找去,要多少有多少!”

奶两个正说着话,傅红背着猪草从生产队回来了,见傅冉在,笑道:“小冉,你咋来啦!”

话音未落,她余光瞄见站房檐下的颜冬青,瞬间红了脸,讲话都开始不利索了:“你、你家亲戚啊。”

不怪傅红忸怩,她在农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乡里公社,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伙儿穿老土布衣裳,补丁摞补丁,脚上的胶底鞋恨不得都能顶个洞,哪像眼前这个,灰色毛线衣,黑色劳动布裤,整洁又干净。

再看自己,拾她娘的罩衫,褂襟上破的洞还没来得及打补丁,一双手粗糙又脏,指甲眼里都是泥...

本来傅红没觉得自己这样有啥,可眼下她有点臊的慌,想找个洞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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