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这里人常说的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想到这种可能,傅冉禁不住抖了抖身子,吐掉漱口水,小声禀告:“皇上,臣妾刷好牙了。”
跟皇帝相处就这点累,连放个屁都要报备一下。
颜冬青不大想理她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嗯一声,吩咐道:“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
洗梳好,傅冉去锅里盛了一碗稀面粥,夹一根腌萝卜干,有滋有味的吃着。
徐兰英出门前叮嘱她:“今天别乱跑,街道过来粮油票,在家等着领。”
闻言,傅冉两眼腾地亮了起来,保证道:“娘你放心,我哪也不去。”
她不仅要把街道的粮油票领了,还要去附小领一次。
一零五虽然属于安山社区管辖,但又跟个小社会一样,有它自己独立的一套管理体系,社区和工厂管理交杂在一块,难免混乱。
傅家一家五口,光是领粮油票就得去三个地方。
傅燕早就不上学了,因为未满十六岁,一直没有工作,属于集体户,粮票由安山社区放,一个月二十七斤粮。
傅冉和傅声都在一零五附小念书,粮票由附小放,也是二十七斤,不过因为他们在上学,学校开出证明之后,去粮食局可以增加到三十斤。
至于傅向前和徐兰英,直接由工厂放。
因为挨着年关,除了粮票是硬性规定,其他像肉票和油票,分别由原来的半斤长到八两,一两长到二两,除此之外,又多了几样平时见不到的票,诸如花生瓜子票,大酱票,葱姜票,白糖票等等。
至于工业劵,除了参与劳动的傅向前和徐兰英各有两张,他们都没有。
傅冉将一摞花花绿绿的票全领完,到家之后就把从不同地方领来的粮票分开,挨个核算,如果不对,还能及时去补,要是隔几天才现票少了,那只能算倒霉。
傅燕坐在门口,迎着太阳,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她不用再扮懂事,讲话也比平时尖锐,她斜眼睨傅冉,嘴角挂着讥讽:“算术这么差,能算明白不?”
傅冉不硬不软呛她:“要看跟谁比,跟你比,我稍微强点。”
傅燕撇撇嘴,没再吭声。一直以来,她都厌恶这个多余的妹妹,如果没有她,家里只会过得更好,到过年也不会有人跟她抢新衣裳。
自打傅冉来城里,傅燕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了,她娘说对傻闺女有亏欠,想多弥补点。
等明年她进了工厂,无论如何不会向家里交一分钱,工资她要自己收着,粮食关系也要转到单位食堂,粮票用不完就去买点心当零嘴儿,工资用不完就存着,以后她总归要说婆家置办嫁妆。
傅燕兀自盘算着,傅冉哪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忙着核算,结果连着算了两遍,怎么算也不对。
“坏了,校长少给我五斤粮票!”
傅冉坐不住了,立刻跳下炕,急急往附小跑。
对于就指望粮票活命的商品粮户来说,缺粮票可是大事,傅燕“啪”反扣上镜子,后脚追上傅冉,一路上没少数落她:“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除了会吃会喝,到底还会啥?!”
傅冉听烦了,蓦地停住脚步,意有所指道:“上次是哪个算术不好,少领十斤粮票,被娘吊起来抽的?”
打那以后,徐兰英留了心眼,再也不让傅燕领粮票了,每到月底,这些活儿都落到了傅冉头上。
不管如何,缺粮票是大事,两人不停争吵,待到附小时,又不约而同停嘴,匆匆去找校长张德怀。
以往每个月粮票多少都会出点差错,为防有人骗粮票,张德怀都会留个底儿,他把记账本拿给姐妹两看。
“小丫头,你可看仔细了,三十斤粮一斤都不少,不光我数过,还有核对员签字,我看啊,十有八.九是你这丫头心大弄丢了!”
傅冉仔细回想,直摇头:“不可能,我全塞兜里了。”
傅燕狐疑看她,不阴不阳的说:“要是自己偷藏了,趁早拿出来,不然小心娘回来揍你!”
傅冉气:“我要是偷藏起来,还用得着跟你说粮票少了?”
再回家,傅冉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就是没找到那五斤粮票。
看她找得满头汗,傅燕有点幸灾乐祸的提醒:“咱爹咱娘一会儿该放工了。”
傅冉心烦气躁,瞪她一眼,索性出去寻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想哪里出了问题。
从附小到家属院这段路,她没碰过裤兜,所以根本不存在半路掏粮票弄丢的情况,到家之后她立刻核对,期间没离开过炕半步,傅燕也不可能有偷藏的机会。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头,傅冉悠悠叹口气,照目前情形,估计是逃不过挨揍了。
“你在门口蹲着干什么?要饭?”颜冬青声音里带点疑惑,朝她走近。
傅冉无精打采抬头,见他手里拿一沓花花绿绿的票,突然灵机一动,对颜冬青说:“皇上,我...臣妾想管您要俸禄...”
在大魏,皇后官属一品,是有俸禄可拿的,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赏赐,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寻常百姓一家数口半辈子的开销了。
不过颜冬青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要知道,这皇帝一旦爱民胜过爱自己,难免就抠门起来,自他登基之后,所有大臣和娘娘的俸禄一律减少,尤其是后宫的娘娘。
到目前为止,傅冉只领过一次俸禄,二两银子...
当然,颜冬青登基之后,还没来得及扩充后宫,就带她出“远门”游历了,后宫也就只有她这一个倒霉的娘娘。
傅冉说完要俸禄之后,很自觉的稍微弓下腰,尽量显得比颜冬青矮。
“你要俸禄做什么?”颜冬青稚嫩的脸蛋上浮现一抹无奈。
傅冉早想好了措词,低声说:“臣妾总吃不饱饭,想吃国营饭店的大肉包。”
凤落平阳被犬欺,不把五斤粮票补上,徐兰英会把她吊起来抽。
她话音才落,眼前就多了两张五市斤面值的粮票,藏青色的底子,南州城自印的地方粮票。
“收好了,等下个月朕的爹工资,朕管他要点钱,再带你去下馆子。”颜冬青摸摸她头,声音难得的温和。
傅冉有点受宠若惊,只拿其中一张:“皇上,五斤就够了。”
“都拿着。”颜冬青把视金钱如粪土的架子抬了出来:“朕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那臣妾先谢过皇上。”傅冉笑起来,脸颊上两颗酒窝隐现。
颜冬青心情好的跟着弯起了眉眼。
晌午,徐兰英放工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喊傅冉:“傻闺女,粮票领没?”
傅冉还没说话,坐在灶膛前烧柴火的傅燕就轻声说:“小冉今天不小心,弄丢了五斤粮票。”
话音才落,徐兰英脸色拉了下来,肉疼的不行,嗓门不由拔高:“你姐说的是真的?!”
傅冉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把一沓票往徐兰英手里一塞,抬抬下巴说:“在我裤兜里又找到了。”
徐兰英本来还气着呢,听傅冉这么说,一下变成要笑不笑的样子,但还是没好声道:“下次不许这样吓唬老娘,咱家可就指着这点粮食过日子了!”
贫困家庭琐事多,傅冉能理解徐兰英的难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平常没少骂她,但也没怎么亏待过她。
粮票是凑上了,可那五斤粮票到底去了哪儿,傅冉一直没想明白,直到颜冬青给她的另外一张五市斤粮票也不知所踪,她才真的急起来。
闻言,傅冉放心了不少,又问:“钱是有了,买拖拉机的介绍信可不好开呐,起码得有工厂或公社给证明。”
颜冬青回头道:“朕再想想办法。”
银行里,办事员小郑把刚回收的金条锁进保险柜里,提上半旧不新的公文包,对行里的高大姐道:“大姐,帮我照看下,我去矿上做个调查。”
高大姐爽快应声,叮嘱道:“是得好好查,半大不点的孩子,哪来的金条呐?打听好了,赶紧向组织汇报,组织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打入人民内部的奸.细!”
那些解放前的大地主大资本家,抄家没抄利落的,抛开古玩字画不谈,单说黄金白银,总会有个把件浮出水面,办事员暗访核对之后,只要家庭成分没啥问题,印鉴自然会很快刻出来,要是有问题,第二天过来拿印鉴必然是有来无回。
办事员小郑提着公文包,直奔一零五,向矿上工友旁敲侧击打听颜立本情况。
打听之下,还真吓一跳。
颜家祖上是资本家不错,却是不折不扣的红色资本家,战火纷乱那会儿,颜家祖上变卖家产,为前线提供军需物质,解放之后,上头领导曾放话,有dang一天就有颜家一天,光凭这点,别说颜家人兑换一根金条了,就是兑换五六根,组织也不能说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