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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紫英愣了一下,才跟他走到一边,俞禄低声对冯紫英道:“冯大爷,咱们又见面了,现在且不说别的。这个串旦角的人,叫什么名字?此时有没有人买了?” “只听说名号叫做琪官,不久前才在京师盛传,人皆言其生角、旦角都好,我才会了他们班子的老师傅请过来的,唉……杨府毕竟势大,杨达不喝酒还好说一点,一闹起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臭脾气!”冯紫英无奈道:“再说了,他本就是武官,在军营里,连苍蝇都是公的,回京后才这么荤素不忌!” 琪官,这个人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优伶蒋玉菡,忠顺亲王为了他,不惜亲自派长府官去荣国府找贾政讨要,北静郡王为了他,不惜送给他茜香国进贡的名贵汗巾子,而且,贾宝玉还和他是至交好友,他和袭人会有一段姻缘。 熟悉红楼的俞禄,自然知晓这段干系。 俞禄便借花献佛:“跟了杨大爷,他未必愿意,两方皆不讨好,不如你去说和,就说,北静郡王已经内定了琪官,明儿就要来接的,王爷极为看重他就是了。” “这不妥吧?”冯紫英狐疑道:“你又怎知王爷一定会收他?不然我可又要成了冤大头。” “冯大爷若是信得过我,便如此施为,北静郡王的贤明,不亚于忠顺亲王,断不会行养男宠之事,二则,有了王爷的名头,杨大爷才会有顾忌。话说回来,此事与我何干?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皆大欢喜,你、琪官、王爷都得好处,于我却无半分利益。你不听,则罢!”俞禄拱拱手,微微作揖,然后转身去了。 冯紫英愣在原地,有上回四爷、十三爷看得起俞禄的缘由在,他也不拿俞禄做普通奴才看待,白天俞禄的箭术便令他动了心,今晚这话更是让他欣赏,喃喃自语道:“有意思的人,宁国府如果妥善利用的话,倒是个大便宜,难怪两位皇子看得起他了。” 回过神来,冯紫英匆匆上前,迫不及待地道:“杨世兄,请听小弟一言……” …… 回家之后,天色已经黄昏,红楼系统的积分又涨了一截,接近了五百分。 其实俞禄也挺不容易的,系统积分都要看他的真才实学,或者聪明手段来获得,他和系统才能相得益彰,如果他自身没有任何实力和经验,无论文的武的,都不可能借助系统来左右逢源、趋吉避凶。 关键他自己要肯努力做事,不然系统只是一个鸡肋。 系统升级的积分,越往后,则成十倍增加,下一级就要一万积分,天知道要攒多久。 而升级奖励也很逆天。 抽奖、商城购买、透视眼、隐身,都需要积分,没有积分,透视眼和隐身也是鸡肋,没有半点用处。 所以,他必须保证随时储备适量的积分,不能胡乱花费。 万一有生命威胁,他才能保住小命。 俞禄很幸运,但是这些幸运,是以一次死亡和无数绞尽脑汁的汗水换来的。 …… 睡觉之前,他忽然想起骏易被小厮牵回了马场,他现在对这匹马已经有了感情,双方心有灵犀,于是便起身进府去看看。 他走的是后门,守门之人看到他这个在宁国府大名鼎鼎、声望仅次于赖升的俞管事,不仅不阻拦,反而争相吆喝着打招呼,证明他们和俞管事关系好,回去也好吹牛逼。 当然,究其根源,则是俞禄先得秦可卿器重,今天贾珍也特意奖赏了他,见风使舵,人之常情。 俞禄对他们点点头,借着灯笼的光芒,一路往马场去。 到了马场时,却又很巧地远远见到秦可卿的身影。 他有些哭笑不得,第一次在这里强吻了她,秦可卿没有置他于死地,反而借此刁难,结果却又增进了彼此的好感。 第二次是因为骏易,两人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谈情说爱,偏生要来这充满马粪的地方,俞禄这回没有冒然相见,宁国府的风言风语,就是不小心之下传出来的,那样的后果,既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秦可卿。 刚好,俞禄点了一下物品栏的隐身,一层只有自己能见的光点洒在身上,他便瞬间融入了黑夜。 …… 隐身中的俞禄发现,秦可卿没有带丫头过来,过了一会儿,确定了四周没有任何一个人,眼见积分少了好多,俞禄一阵rou疼,再点一下关闭,才鬼魅似的出现在秦可卿身后。 “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秦可卿差点惊呼出来,或许觉得这样不妥,她自自然然地转移目光看着骏易道:“我听说你今天大出风头,为东府长了不少脸,可喜可贺,足见骏易之名,名不虚传,它要是能和你一起建功立业就好了。” “不。”俞禄深情款款地道:“我今天之所以身手不错,骏易只是其二,你才是其一!你不知道,我骑上这匹马,就想起它的名字,然后便会想起你,是你给了我这种力量。” 这话……调情意味非常浓…… 秦可卿一听之下,是又羞又气又怒又恼,羞的是她毕竟是有夫之妇,这样和俞禄来往,终究不妥。气的是他这话也太轻薄了,哪有说的如此露骨的。怒的是俞禄的身份,私底下竟然不与她分尊卑,恼的是她自己,为何这么不争气?明明不想红杏出墙的,难道是我本性如此? 最近的日子,秦可卿隐隐发觉了贾珍对她的目光和举动异常,令她很不安心。 她来这里,是觉得俞禄能给他安心,从献计会芳园到拐骗典当行,俞禄对她一直尽心尽力,从不辜负,虽然那次强吻过分了点。 至于丈夫贾蓉,无论贾蓉在家和丫头怎么乱来,在外怎么逍遥,秦可卿都不想再劝说了,别家的贵族公子,又何尝不是这样? 更多的则是,她和贾蓉没有共同语言,同床异梦,发乎情,止乎礼。 她一点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东府衰败,却无能为力,她想要的,是一个上进的人、能给她安全感的人、能和她心灵与身体都能相交的人。 此时,秦可卿绝美的容颜上带着羞愤和嗔怒道:“你以后莫要对我说这些胡话,上回的事情,我既往不咎,私底下相处,我也不要你尽礼数,一口一个奴才,那是我敬你的本事,否则,细说起来,你每次都僭越了。” 俞禄耸了耸肩膀,这个时候需要放开距离,他也不想死缠烂打,哪怕他已经喜欢上了名义上的主母,他蹲下来摸着骏易,答非所问:“你把它赏了我,刚好我在宁荣街也腾了些房子出来,索性带它回去好好调教。靠偷懒的下人,我不放心。” “不行。”秦可卿一口否决,倏地觉得自己过于急躁了,放缓语气道:“它的名字是我起的,也有我一半的份,我会吩咐人好好照顾的,你去西府,安心就是。” 秦可卿的话,别人听不懂,俞禄听了却很暖心,她是把骏易看作了连结他们两人的纽带。 “噗!”骏易十分不满意这两个主人,它累了一天,本想好好休息,结果呢?这两个不要脸的人,又拿它来谈情说爱! 如果骏易会说话,它绝逼会这样说:每次都拿我做挡箭牌,你们叽叽呱呱的我也听不懂,总而言之,我也是醉了…… “那就听你的。”俞禄点了点头,他的袖子已经被骏易喷了一摊鼻涕,看着特脏,素来淡定的俞禄不由得尴尬起来。 秦可卿险些笑出声来,急忙忍住了,不情不愿地丢了一块帕子给他擦。 俞禄正擦着,秦可卿也发现这地方隐蔽,黑夜里值班的人也看不见,因为班房隔得远,她看着围墙上面从会芳园伸出来的桃枝道:“你过来此地时,桃花盛开,春回大地。现下桃花落了,桃树也结果了。这开花结果,寻根究底,是因为种子。饮水思源,希望你不要忘了撒种之人才好。” “你对我的恩情,我都记着。我这人心里有两个本子,一本记恩,一本记仇,然后一笔一笔地算。”俞禄擦干净了,也不打算把手帕还给他。 “枉你认得几个字,却连‘四书’里说的‘以直报怨’也不懂,睚眦必报的性格可不好。”秦可卿道。 “那是因为我和你的处境不同,我是奴才,你是主子,两府之中,人数最多的就是奴才,勾心斗角、栽赃陷害不在少数,无论以德报怨,还是以直报怨,我都不会有好结果。在这般处境之下,我只知道,要想不被人踩,就得把人踩下去。”俞禄淡淡道:“其实我是个小人,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出将入相,未必适合我,在世道上办些事情,由我出面,便是对症下药。” “你终究太过心善了,不是四书所提倡的以直报怨,而是圣人不赞成的以德报怨,恕我冒昧,你的性子,终究是要吃亏的。”俞禄提醒道:“我就不会,谁让我失望,我让谁绝望。” “你会搬几句圣人之言,就来教训我了,我未出阁时,也读过《女四书》,女子无才便是德,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远之则怨,近之则不恭……”秦可卿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叹息道。 “那是一些人的看法,天下不是人人都那样,我便不赞同如此说法,女子能顶半边天。那天你替我解围,李昆说得好:金紫万千谁治国,钗裙一二可齐家。你也说得好,大家的眼睛都不瞎,你的蕙质兰心、远见卓识,多少须眉男子也望尘莫及。”俞禄道。 秦可卿重新拿了一块帕子捂嘴,佯装咳嗽,道:“我先走了,再下去未免多生事端。” 俞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融入黑夜,又看了看墙头的桃枝,若有所思地回味了一番,才精心打理了一遍马厩,之后便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