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里,画角喧,惊回清梦游仙。
眠是梦,梦里眠,方知心是天……
卢悦再次一梦而醒,在塌上坐了好一会,才挥开房间禁制,果然听到,远远的好些欢声笑语。
交流会结束了,后日大家就要各奔东西,此时自然要好好乐……
“唉……!”
深深的,悠长的叹息在室内响起时,把她彻底惊醒过来。
丁岐山要走了,她……也要走了。
这一走,又要有好多年,不能再见到他。
那日的无意抬头,她与他相互折磨的日子,一早一晚,几乎已成定例。
那扇后来一直关着的窗门,她每次抬头的时候,都知道,那个人,就隐在后面,因为别人看不到他,而再没一点顾忌的,满是怨毒的看着她。
三百多年的日、日夜夜,那双满是阴沉戾气的眼神太熟悉。熟悉到,哪怕隔站几百上千米,她也一样能感应到。
上一世,他是大魔头,这一世,他是什么?
卢悦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直都知道,那人是隐忍的,要不然也不会在道门做尽坏事百多年,而没被人抓住一点马脚。
可是这一世,与上一世,到底不一样,鬼面幡被她毁了,他还是好好的道门修士。
虽然她也曾几番想要争对他,却一直没找到理由。好容易碰着机会,想要出气一把,结果还是她倒霉,差点把命都丢在这。
到底哪出错了?
还是丁岐山生来便是那样的人,只是生活在道门,一直没机会?
若是……若是幽泉认他为主……
他的性格人品决定了,那种机会,几乎不用引诱,他便会自己栽下去。
卢悦揉额,再叹一口气,幽泉被人在外面认主,姓丁的,没那机会。
可是那眼神……太像了!
实实让她睡不安枕。
谷正蕃在她一步步的相逼下,没按她的想法走,反而走上另一条真魔之路。
丁岐山呢?
卢悦万般矛盾,她有些怕,怕了天道的无常!
此时,她也不知道,他还是当他的道门修士,让她时时惦记着,却不能报仇的好。还是……他另有魔缘,让她光明正大的,一报三百多年的仇好。
那个一直只有十三岁的小小魂影,这些天,一直在梦中出现,其隐忍痛苦的样,再次让她感受到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烧灼之痛……
卢悦悠悠叹口气,是因为,她一直没报仇,所以,那个小小的她,一直魂梦无归处吧?
报仇?
不报仇?
“卢悦!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突如而来的声音,让卢悦有些愣愣的,她到哪了?
仔细看看,这里,是丁岐山所居之楼下。
这……
明石觉得她可能有些不对,“你到这来干什么?”
“我……我出来溜溜!”
才怪!
某人脸上的表情万般纠结,这里又是东亭宗的所驻之地,明石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到这里,可能是为了什么?
一个是师兄,一个是朋友,这两个人对他都很重要。
“丁师兄不在家,他去交换会了,那边花树下,大家弄了一个最大的交换会。”
“噢!”
卢悦揉自个的眉心,那里好像一直有个声音,在急切地说着什么。
“明师兄这时怎么会在家?你不要参加交流会吗?”
“我回来拿一样东西,卢悦,你……最近是不是休息的不好?”
以前任何时间见到她,那双眼睛都是亮亮晶的,可是此时,疲惫之色,那般明显。
明石也不知她是为了丁岐山的事自苦,还是为将要到天地门而担心。
“有点。”
既然已经出来了,卢悦也不想就这般回去了,“明石,你觉得你的丁师兄性情如何?”
果然是为了丁师兄而来。
明石也不知是叹气好,还是叹气好。
正常这丫头做出的决定,是没人能更改得了的。
“……每个人都有私心,也许他渴望得多了些,有些急功近利。”明石尽可能的想劝一劝,“可是卢悦,目前为止,他的一些计划,根本没在谷令则身上真正实施过,而且,他对谷令则真的有一份真心,你又何必……何必这般不依不饶?”
卢悦蹙着眉,看了他一眼,“我记得当初他很喜欢欺负你的,明石,那时候……你这个忠厚君子,是不是也有把他按到地上,狠打一顿的冲动?”
明石:“……”
他反驳不了,那时候,他确实有好几次,想偷着把丁师兄拖到暗地里,打一顿。
这计划一直实施不了,是因为一开始,他打不过他。
后来他拼命挑战自己底线,等到真的能打得过他的时候,他却又现,昨日种种,早就过去。
丁师兄为人是不怎么样,可正因为他的不怎么样,一次次欺负,才让他更奋起。
“帚木师伯跟我说,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卢悦叹口气,往交换会去,“我很想放过,可是有时,不是我想放就能放的。”
明石承认,她真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这样压着心思,也许很痛苦吧。
“我师父一直很喜欢丁师兄,掌门师叔,也对他寄予厚望!”
到这时,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用东亭宗与逍遥门的交情,来把她套住。若不然,真打起来,其实她和丁师兄都讨不了好。
“我知道!我就是去看看,”卢悦的笑容有些飘忽,“我们就要分开了,再不见见,我怕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这时的丁岐山,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前世那个人?
那双满是阴沉戾气的眼睛,到底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存在着?
如果已经合二为一,那……以她对他的了解来看,不是她放下,就能放下的。
那人忍功了得,也许现在她还光鲜没事,待到哪一日倒霉了,第一个落井下石的,绝对是他。
如果到了那时,她还有余力,再去跟他一争长短吗?
卢悦后背有些凉,前世种种来看,凡是被他盯上的人,他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