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惊吓中清醒过来,挣扎着推开凉生,扑打开他身上的碎石。我竭力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喊着他的名字。
惊惧之下,已无眼泪可流,我机械地拍去他身上那些碎石,我说,凉生,你醒醒啊,你醒醒!
王林和贾冉也已起身,在不停地找寻。
在凉生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我手中的碎石陡然落地,我再也控制不住,哇哇地哭出了声音。
凉生吃疼地起身,仔细端量了我一番,确定我没事,一把将我拥入怀里。
他轻轻地抚着我的,忍着肩上的伤,拍着我的后背,说,没事了。
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怎样,我顺着他话,仿佛安慰自己,没事了,没事了。可话说下去,却又变得无比愚蠢。在这劫后余生时,我居然会边哭边说,哦,我过来……是想告诉你,这梳子我也不知道是谁……
他以吻为印,重重地封住了我的唇。
我如何用力却也推不开他,眼泪滚滚落下那一刻,王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喊着,宋栀——
声音那么悲凉绝望。
银装素裹中,一抹血红。
65 昨夜。
昨夜,火笼里的火苗腾腾地,映着这间许久没有住过人的屋子。
宋栀问我,你黑社会情夫?
我低头,说,我哥。
她说,骗子!
她说,你爱他!
我沉默。
她说,原来你来这里,是为了躲他?
我依旧沉默。
她笑道,谁都有秘密。
她怔怔地望着火塘,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人啊,总喜欢逃避;可是,逃避得了那些人、那些事,逃得开自己的心吗?
她说,跟他回去吧,过完年,就是春天了。
仿佛是累积的压力被激了,我声音突然失控,说,春天?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可以装酷嘲笑真爱,但千万别在这里装知性、装懂人生!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少过去!我和他,不可能的!
她沉默。
半晌,她摊了摊手,自行睡去。
夜里,她说了一句话——
姜生,每个人都有过去的。
66 过去。
每个人都有过去。
要么走过,要么,永远留在那里。
67 你亲手给了他一把可以刺死我的剑,让我像今天这样被伤害。
2012年的第一天,宋栀的头七刚过。
王林说,他会将宋栀送回家乡的。
我看着青山深处,他给她一石一瓦一木建的房子,就这样沉寂在西南山区的冬天里,时而有轻雪落下。
她或许从来不知道,有人如此爱她。
王林说,明年春天,他会在房前种上一丛粉红蔷薇。
我愣了愣,问,为什么?
他低头,摩挲着宋栀遗留下的日记本,说,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我没说话,心下五味杂陈。
他问我,姜生,忘记一个人需要多久?
我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叹气,说,不用告诉我答案了。
他说,我想,我一生都忘不了她。
凉生肩上的擦伤即将痊愈,孟浩然的奶奶贡献的药方。
火塘前,我为他涂抹上药膏,他望着窗外,说,没想到,2012年的新年居然是这样。
窗外,刚刚又来送药的浩然和孟洁正牵手离开,凉生转头看看我,说,小绵瓜很好。你想她了吧?
我沉默了很久,说,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凉生说,我可以留在这里!
我摇摇头,说,这是我的生活,它不属于你,哥!
凉生说,我不是你哥!你别想再用这个称呼来绑架我!
我张了张嘴。
他说,好吧,你可以不记得我们曾经一起过!你可以不记得那把梳子是谁送给你的!你可以不记得千岛湖的河灯!但是,只要你能记得我在悬崖边拥抱过你、吻过你就已经足够了!
我低头,不知为何如此倔强,我说,他还睡过我呢,又怎样了?还不是路归路,桥归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