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了半日也猜不到那三个字是什么,承钰干脆放弃,想着等他回来再问他好了。瞥见躺在桌上的织金荷包,她打开来看,从里面摸出个冰凉莹润的羊脂缠花玉佩,花是牡丹花,用细金镶了轮廓,垂了浅碧色的流苏穗子。
这不就是她的名字吗?金,玉——“钰”。
承钰抿嘴笑了笑,把信和玉佩收好,想着千万别让琴儿看见,否则她回去一说,孙步玥又该跑来问她了。虽说玉武哥哥只是写了些祝福语,但依着孙步玥的相思如狂,见到这些岂不把她活活撕了。
她还等着元宵过十一岁的生辰呢,这一世可不能又命丧这个妒妇手中。
初一一过,国公府中人开始走门串户,老太太却没什么心情,整日懒懒地待在屋子里,或去佛堂礼佛,或在床上困觉,偶尔有人来给她老人家拜年,她也略略见见,少说几句话,就把人打走了。
外祖母不走动,承钰也就在院儿里陪着她。时有客人来了,看见炕边坐着的漂亮丫头,都知道这是最得老国公夫人疼爱的外孙女,少不得拿了压岁钱或小玩意讨好她。
这等坐收渔利的事,承钰还是头一次尝,沾了老太太的光,她的小金库已是盆满钵满了。
初五这日的午后,趁老太太午睡,承钰带了平彤溜出凝辉院想去看看孙怀蔚。过年这几天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来给外祖母请安,也不找她拿书看。
出了凝辉院,承钰沿着一溜长廊正想拐进扶摇院的月洞门,怀里突然就撞来一个丫头,丫头梳着垂挂髻,这一撞,把髻上簪的倒垂莲花簪子也撞歪了,她伸手把簪子扶正了,丫头一张脆生生的脸蛋扬起来,是笑得正灿烂的孙步琴。
本来她一向为自己的身高自卑,但看到琴儿,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因为琴儿虽然只小她一岁,如今却还不及她的肩处。
“表姐,我正要去找你呢。”琴儿笑着说道,金溶溶的冬阳和煦明媚,洒在她圆嘟嘟的脸上,细细的脸毛染了光,像个粉扑扑的桃子。
“找我做什么呀?这个时辰二舅母没逼着你午睡?”承钰忍不住捏了捏面前的桃子,嗯,软绵绵的,手感很好。
小小的人儿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没听说我姨母要来了吗?外祖母已经答应把东南角的那处空院子腾出来给她们住了,娘正忙着派人收拾呢,哪有闲功夫管我呀。”
是了,承钰记起来,二舅母郭氏的亲姐姐嫁的是戍守安南的武安侯,任当地的都指挥使。十几年前这位武安侯和外祖父一同出征平定安南,两人气性相投,打下安南后便结成了忘年之交。说来他还是二舅舅和二舅母的媒人。
年前就听二舅母提起过,自己的姐姐武安侯夫人要带着子女来金陵,为的是武安侯世子要上族学。安南是蛮荒偏远之地,眼看子女年纪日渐长大,武安侯为了孩子的将来,一咬牙便让夫人北上回去,夫妻开始两地分居。
而金陵最好的族学当数卫国公府东跨越办的孙家族学,已经不限于本族中人读了,许多贵族子弟也慕名而来求学,武安侯夫妇既然下定决心,当然要选最好的。
二舅母提了这话,外祖母同意的同时,还建议让武安侯夫人带着孩子就在国公府住下,一来前卫国公生前与武安侯交情匪浅,二来又是二舅母的亲姊,三来住得近些也方便孩子读书。
于情于理,都应该邀请她们就此住下。二舅母当即应下,写了信给姐姐,那边推辞了几番,最后架不住盛情,也就答应下了。
前世承钰来卫国公府时,因为武安侯战中负伤,皇上体恤,特召了他回京,又安排了宅院与他居住,武安侯夫人早便搬走了。
“是东南角的梨仙院吗?”承钰想了想,似乎东南角只有那处空院子了。
“好像是吧。”步琴说道。
“什么好像是,难道你姨母带了表弟表姐来,你不关心吗?”承钰是记得武安侯有一子一女,女孩儿比琴儿大两岁,男孩儿与琴儿同龄。
孙步琴不说话了,她何止不关心,她还很担心。四五岁时姨母曾带着表姐表弟来过一回,当时娘要她把他们带出去玩儿,表姐看到院子里那棵树,二话不说就要爬上去,她和姐姐劝不住还不说,也不知道表姐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又把她给扛了上去。
她永远记得站在高处往下看的惊恐感。
琴儿不想说这茬,忙顾左右而言他。“表姐,咱们去梅园折腊梅好不好?”
折腊梅本来没什么,但去梅园……要知道外祖母年轻时一直酷爱腊梅,外祖父才在府中西南角上命人遍植梅树,特为供外祖母赏梅用。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外祖母生下母亲后再也没有踏足过,如果有人摘了梅园的腊梅回去,外祖母见了不喜反怒。这是她前世听辛嬷嬷说起过的,特为提醒她不要去梅园。
孙步琴当然也知道这是老太太不可言说的避讳,但梅园多年没人打理,腊梅自生自灭,反而长得更加郁盛。前儿她听路过那儿的丫鬟说起,腊梅花开了一树又一树,枝丫纵横,人都快进不去了。
“咱们就去那儿嘛,咱们悄悄去,悄悄回,不把折的梅花带回去,外祖母不就不知道了。”
孙步琴拉着她的衣袖来回摇晃,承钰拗不过她,只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