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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大个子手里的灯光,朝着游击队队伍的方向大步流星走去,不一会儿就融入到那片灯笼的海洋之中,高长福、张宝发和宗贵才三位老汉和乡亲们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目送着那些类似天上繁星般的光点,一直目送着那些光点消失在远处山林中的羊肠小道上,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各自的家中。 游击队员们在返回的途中,乡亲们送给他们的灯笼确实起了作用,不到天亮,三中队就回到了口子里游击大队大本营,清点完武器弹药之后,大个子吩咐将炸药放到指挥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枪支、手榴弹和子弹放在游击大队临时的武器库里,然后让队员们去食堂吃了昨天晚上炊食班就准备好的年夜饭。吃完了饭后,队员们回到自己的寝室里睡觉去了。 大个子慢步回到了指挥部,通讯员小李端过来一盆热水让他洗漱。他洗完脸后,脱下他那双早已湿透了的棉胶皮鞋,然后将冻得发红的脚放到盆里,对通讯员说:“小李,拿点盐和干辣椒过来。” 通讯员小李将大个子要的那两样东西拿来放到盆里,然后把党代表那双湿透了的鞋拿到厨房,在锅灶旁烘起来。大个子用盐洗完了脚之后,将浸泡好的辣椒掰开后,敷在脚上搓了搓那些红肿的部位,然后用擦脚布擦完脚之后到了炕上,合衣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尽管身体极度疲惫困乏,但是翻来覆去就是不能入睡。除夕的阳光透过游击大队指挥部的窗户纸,照亮了整个房间,他更睡不着了。他索性掀掉被子,下地穿上了鞋,走出了指挥部。他来到四合大院中,不知为什么,时而踱步,时而徘徊。通讯员小李跑过来,说他这些天来没睡上一个囫囵觉,让他回去休息,他像没听见似的,还依旧踱来踱去,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是啊,作为一名游击大队的最高指挥官,一中队和二中队的队员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一面山和张家堡的仗打得顺利不顺利,队员有没有伤亡,伤亡多大……这些现在还是个未知数,他能若无其事地睡大觉吗?显然不能。常言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些队员,他们一刻不回来,他那棵悬挂的心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来。他信步来到三中队的寝室里,看着队员们千姿百态地躺在炕上,鼾声四起,又轻轻地推门出去。他心想,睡吧,甜甜地睡吧,大家若不是跟着自己参加了游击大队,现在恐怕在家里跟家人欢欢乐乐地吃大年初一的早饭呢,可是跟着自己没过上一个好年不说,还吃了不少苦头,真是对不起大家啊!但转念一想,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小鼻子侵占祖国的大好河山,作为一名中国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祖国的大好河山让小鼻子践踏,中国人不能当亡国奴啊!如果当了亡国,那么老百姓就要吃更多的苦头了,那种滋味是常人难以想象到的啊!同时他也在想,小鼻子这次武器弹药被劫,三本五郎肯定像发了疯的恶犬一样,是会不顾一切地咬人的,因此,游击大队在今后的道路上将更加坎坷不平。这些对他来说虽然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对游击大队来说那是巨大的考验呐! 通讯员小李从训练场那边气喘吁吁地跑到四合院,嘴里不时地喊着“党代表”三个字,打断了大个子的思绪。 大个子好像如梦初醒似地将头转向小李,忙问:“什么事?” “大队长……他们回来啦……”小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说什么?”大个子好像没听清楚似地问上一句。 “大队长,他们回来啦!”小李重复一句说。 原来党代表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起来在游击大队四合大院里徘徊踱步,心里总是惦记着那些没回来的队员。小李看着党代表在四合院里冒着寒风不时地走动,心里就明白党代表在想些什么,他很想上前劝上几句,但又不敢去打扰党代表的思绪。他知道党代表是惦记着一、二中队的队员,因为不知仗打得结果如何,到现在还没回来,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同时也挂念着队员们的安危,所以,此时不能打断党代表的思绪。于是,他趁党代表不注意的时候,便偷偷独自到山下进出口处等待一、二中队的队员归来,有什么消息他好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去向党代表报告,这也是他这个通讯员应尽的义务。 “快告诉我,他们现在走到哪啦?我们去迎接他们。”大个子急不可待地说。 大个子和通讯员小李沿着通往山下的山路急驶而去。这时,山上三中队的队员得知一、二中队的队员返回游击大队的消息之后,在三中队长李金奎的带领下,向山下蜂拥而至,跟在大个子和通讯员小李的后边。大个子和通讯员小李走了一半的路程,就碰见了走在队伍前边的大队长李春海,大个子忙问道:“大队长,你们回来了,看来战况不错呀。” “这场仗打得确实不错。一面山车站据点的小鼻子,除了炮楼里的小鼻子之外,其余的全部被我们一中队吃掉了。”李春海边擦着脸上汗水边说。 “好,太好啦,我就等着这个好消息呢!”大个子高兴地笑着说。 “这次仗倒是打胜了,可我们却牺牲了四名队员。”李春海抖动几下嘴唇,看着党代表大个子的面部表情,心情十分沉重地说。 大个子沉思了片刻,说:“要战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会经常发生的,这是不足为奇的,但是,在战场上一定要减少不必要的牺牲,这是我们每一个指挥员在作战中必须要考虑的因素之一。” “这四名队员都是在看见那三棵信号弹之后,在剪断电线包围小鼻子时,向小鼻子射击的关键时刻,有两名队员是被屋子里的小鼻子射击时中弹身亡的,其余两位是被岗楼里的小鼻子暗地里射击打死的,这事是我事先没预料到的,如果在开战之前,安排两名枪法较准的队员,等开战后将岗楼里的小鼻子干掉,这两个队员也许就不会成为小鼻子枪下的冤死鬼啦。我……我对不起这几位兄弟呀!”李春海总觉得这四名队员的牺牲,是自己在这次战斗中想得不周全,指挥方法不得当所至,内心里十分愧疚。 这时,一中队长于存江赶忙上前解释道:“这不能怪大队长,与我有直接责任,因为当时是我去现场侦察的,在回来研究作战方案时,我就忽略了这一点。党代表,要是承担责任的话,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与大队长无关。” 一中队教导员李士芳也上前说:“在研究作战方案时,我也忽略了这一点。党代表,要是承担责任的话,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处分的话,就先处分我好啦,这些跟大队长没有什么关系。” 听完他们说的话,大个子笑了,说:“我也没说让你们承担什么责任呐?更没说要处分谁呀?从这次战斗的胜利情况看,我应该表扬你们才是。表扬你们初战告捷,表扬你们打出了我们游击大队的军威,鼓舞了我们游击大队队员的士气。”说到这里,他仔细向队伍里观察一遍,说:“大队长,我怎么没看见一中队副队长刘凤林呢?” “他受伤了。”李春海回答道。 “伤势严重吗?”大个子问。 “挺严重的。” “伤到了什么部位?” “胸部。” “有生命危险吗?” “现在还很难说。” “现在他人在哪啦?” “在后边,队员们用担架抬着。” “你们先走,我去看看。”大个子有些急不可待了。 “党代表,不用再往山下去了。”李士芳用手指着山下,接着说:“党代表,您看,他们马上就上来了。” 于存江说:“党代表,咱们再走一段路就到训练场了,不如咱们先到训练场等着他,不然,这个地方坡度大,担架没地方放。” “这样也好,那我们就到训练场等他吧。”大个子说完向训练场走去。他来到了训练场,焦急地等待着,本来一里多的路程,在他心里好像比几十里的路程还要远。终于担架抬上来了,他忙说:“快抬过来,让我看看凤林的伤势情况如何。” 四名队员将担架抬到大个子跟前,轻轻地放在地上。高发财擦着满脸的汗水说:“党代表啊,副中队长刘凤林他双眼紧闭,出气多回气少,我看……” 高发到说:“伤得很重,并且流了不少血,现在恐怕……刚开始,我们哥俩跟他说话,他有时还跟我们搭上几句茬儿,可后来就不行了。一路上,我们哥俩怕他的伤口疼得厉害,就跟他讲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情景,什么捉迷藏、掏鸟窝、到河里打鱼摸虾那些比较有趣的事,目的是让他心情高兴,好减轻他的伤痛。开始还挺管用的,他还跟我们开些玩笑,可是到了后来就不愿吱声了,只是两眼直直地看着我们,上牙咬着下嘴唇一声不吭,不让我们看出他那痛苦的表情……真是一条坚强的硬汉子啊,确实让人从心里佩服。” 大个子掀开盖在刘凤林身上的两层棉大衣后,看着他胸部的衣襟和下边垫的棉大衣,被紫红色的血渍染透了。看来他的伤势极为严重,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在半路上就撒手人寰了,但是,他靠着一种顽强的毅力和坚定的信念支撑到现在,也算是一个奇迹了。他看着他那毫无血色的脸和不时在蠕动着的嘴唇,心里一下子难过起来。他大声地喊道:“凤林……你醒醒……凤林,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在场的人也不时地喊着刘凤林的名字,刘凤林终于吃力地睁开了他那双呆滞朦胧的眼睛,嘴唇不时地蠕动着,想要说什么,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大个子喊道:“凤林……你看看我是谁……” 刘凤林的嘴唇抖动了半天,才从嗓子眼里微弱地发出一点声音来,那声音说的是什么,在场的人谁也没听出来,若不是大个子的耳朵贴近他的嘴边的话,也不可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他说:“党代表,我不行了……” 大个子说:“凤林,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吧?我们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的。” 刘凤林吃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说:“我这一生中有两件遗憾的事没有实现:一是没有亲眼看见小鼻子从中国的土地上滚出去,二是没有加入到党组织中去。党代表,在我死之前,我有两个小小的要求:一是我死之后,把我埋在游击大队的后山上,我想亲眼看见游击大队把小鼻子赶出中国去;二是追认我为中国共产党党员,这样我到九泉里也能瞑目了。” 这时,张士礼率领的二中队也赶了回来。他们这次的仗打得还算顺利,只牺牲了一名队员。当他得知刘凤林奄奄一息的坏消息时,赶紧跑过来,带着悲痛的心情说:“凤林,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来年春节我还给你写对联呢……” 二中队长高发福听到信儿后也跑了过来,握着刘凤林那发凉的手说:“凤林……你千万不能离开我们呐,我还没听够你说的笑话呢……” 无论怎么说,刘凤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就是华佗在世也无法挽回他的生命。大家围在他的身边,屏住呼吸,静穆地注视着他……就在这时,不知为什么,老天爷显灵了,早晨的天气还阳光明媚,现在却乌云密布翻滚,不一会儿竟然稀稀落落地飘起雪花来。 ——老天也在哭泣啊! 大个子用低沉的语调说:“刘凤林同志,你的要求我们一定办到。我代表党组织,现在就追认你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你就安息吧!” 听到刚才党代表的话,刘凤林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然后幸福地闭上了双眼。 高发福在旁边小声地问李春海,说:“大队长,凤林他是怎么受的伤?” 李春海小声回答道:“在打小鼻子据点时,大门前岗哨里,那几个值班的小鼻子被他三下五去二干掉了,他以为岗哨那疙瘩再没有小鼻子了,于是想到营房那边再多打死几个小鼻子,在向里冲锋的过程中,被另一名出去解手的小鼻子发现,结果几发子弹打过来,其中一发击中了他的胸部。幸亏一中队长于存江发现的及时,将那个小鼻子打死,他才有这口气回到了我们游击大队大本营来,临终前还能跟大家见上一面,否则,连面都见不上啦!” 大个子首先脱下自己的帽子,大家也跟着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一起向死者默哀。默哀三分钟之后,大个子命令几位队员向空中鸣枪,以此来表示为死者送行。枪声震耳欲聋,划破了游击大队大本营的上空。山上的野兽和森林里的野鸟兔子,不知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大都惊慌惊恐地逃之夭夭。三中队的宿舍里有几个正在熟睡的队员被枪声惊醒以后,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纷纷带上家伙冲出了宿舍。当得知实情之后,陆续跑到了训练场,向刘凤林的遗体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