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在南京城双姝陪伴,每日享尽温柔滋味的时候,葫县的徐伯夷更是*光得意,享尽荣光。
叶小天被押去金陵时是候参,等候勘罪。虽然此案有张居正亲笔批示,几乎是板上钉钉必予严惩的,可毕竟在程序上还没有定罪,甚至有罪无罪也还未定,朝廷不能派人接替他的职位,他的典史职责,理所当然就由主管司法的徐县丞兼任了。
徐伯夷和死心踏地投靠田家的王主簿联起手来,开始蚕食花知县的权力,徐王二人有水西田家的背景,赵文远赵驿丞则是播州杨家的背景,罗佥事又一向不大掺和地方政务,花知县便孤掌难鸣了。
尤其是他坐视叶小天落难,只求自保不肯援手,又冷了叶小天一班旧部的心,还因此得罪了葫县士绅和高李两大部落,哪里还有与徐王二人一较长短的能力,是以步步退让,眼看就要如当年一般,再度被架空为傀儡。
为此,花晴风整日里忧心忡忡,可他这是自作自受,又能怨得谁来?在衙门里,他本就饱受煎熬,回到后宅又常受妻子埋怨、妻弟唠叼,心力憔悴之下,头上白都凭添了许多。
就在这时,云南那边又生了一件大事,缅甸王莽应里派遣士卒战象数十万,悍然向大明开战了,他多路出兵,一路攻占了雷弄、盏达、干崖、南甸、木邦、老姚、思甸各地,烧杀抢掠不计其数,又对腾越、永昌、大理、蒙化、景东、镇沅、元江等地虎视耽耽。
刚刚亲政的万历皇帝闻讯勃然大怒,马上调兵遣将予以反击,命黔国公沐昌祚带兵移驻洱海,云南巡抚刘世曾率军移驻楚雄,参政赵睿镇守蒙化,副使胡心得镇守腾冲,陆通霄镇守赵州,佥事杨际熙镇守永昌,委派监军副使傅宠、江忻协同督参将胡大宾等人分几路迎击缅甸侵略军。
云南巡抚刘世曾又上书请求南京坐营中军刘綎担任腾越游击,武靖参将邓子龙担任永昌参将,各自调集五千士兵前往任地打击莽应里的缅军,这两位都是大明名将,尤其是刘綎,使一口一百二十斤重的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一来,通过贵州前往云南的唯一这条驿道便成了一条保障军需的重要供给线,每天都有大量的军需物资通过这条输血线源源不断地输往云南,王宁和徐伯夷又趁机把葫县段驿道的维修、保障抢在手中,由此掌握了全县人口、物资的控制权,虽然这只是战时措施,但是刘备借荆州,还会有归还的那一天么?
眼见徐伯夷风光无限,甚至凌驾于花知县之上,成了葫县第一人,许多人便纷纷投到了他的门下,一直受到排挤、打压的李云聪似乎也认清了现实,竭力巴结着投靠徐伯夷。
徐伯夷正在用人之际,而李云聪是积年老吏,经验丰富,确实可以做为左右手栽培,于是一番试探之后,徐伯夷便接纳了李云聪,李云聪投靠徐伯夷之后,竭尽所能,全力辅佐,为了驿路安全,常常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大有大禹之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风范,徐伯夷看在眼中,对他愈加器重。
李云聪站到徐伯夷一边,这对叶小天就是明显的背叛了,苏循天、周班头等人背后常常对他唾骂不已,有时当着他的面也是含沙射影,嘲讽不已。
李云聪振振有辞,反驳说:“我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可不是他叶小天供我养家糊口!再说,他叶小天昔日归来,你等皆官复原职,唯独我李云聪还在守仓库,他对我不闻不问,今日得以重用,全赖县丞大人器重,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李云聪为徐大人鞍前马后,也是问心无愧的。”
这番话传到徐伯夷耳中,对他愈加信任了。
那年代没有水泥,驿路土道修整的十分频繁,因为近来军需物资频繁运输,道路毁损严重,驿路山道更是五日一小修,十日一大修,非如此不能确保运输通畅,可这时征召修路役夫却出了岔子,正负责驿路修整的李云聪马上带着一身泥土赶去向徐伯夷汇报,徐伯夷一听,马上把户科的人唤来一通斥骂。
徐伯夷喝道:“我早说过,你们的户籍管理乱七八糟,吩咐你等要按分属、姓氏建立索引,你们看看,本官要征调役夫,居然有的人家出了三丁,有的人家一丁不出,闹得冤声载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今徐伯夷风头甚健,俨然是葫县第一人,一动雷霆之怒,唬得那户科司吏面无人色,战战兢兢地解释道:“县丞大人,本县诸族杂居,各有风俗,实在难以整治清楚啊,尤其是一些部落的人一个字也可成名,七八个字也可成名,姓氏更是五花八门,有人以父名为姓,有人以母名为姓,看着不是一家人,实则就是一家人,名姓毫无规律,实在无法索引。”
徐伯夷冷冷地道:“照你这么说,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那户科司吏愁眉苦脸地道:“县丞大人息怒,卑职所言俱是实情,并非有意搪塞。”
徐伯夷冷笑一声,道:“不是搪塞,也是无能!你干不了,换个人做吧。李云聪,从今日起,这户科司吏由你担任。你原本就是户科的人,想必能够得心应手,免去本官后顾之忧。”
李云聪激动万分,“卟嗵”一声就给徐伯夷跪下了,颤声道:“多谢大人恩典!多谢大人信任,卑职愿为大人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户科司吏一听面色如土,赶紧央求道:“县丞大人……”
徐伯夷厌恶地一甩袖子,喝道:“滚出去!”
那户科司吏不服,抗声道:“县丞大人,要免我的司吏之职,只怕得知县大人点头吧?您县丞大人怕是做不了这个主!”
“哦?你要知县点头?”徐伯夷咬着牙根,冲他冷冷一笑:“成!那你回户科等着去吧,一会儿,本官就请知县大老爷去向你点头!”
那户科司吏万般无奈,怨毒地瞪了李云聪一眼,恨恨地转身就走。
徐伯夷冷笑着又道:“回去后,收拾好你的文房四宝、一应器物,准备滚蛋!”
那户科司吏大吃一惊,他不做司吏,也还是普通的胥吏,可徐伯夷这句话,却是要把他赶出县衙,从此丢了这只可以代代传承的铁饭碗了。
那户科司吏万没想到顶撞了他一句,便落得这般下场,再也不敢强硬,马上跪了下来,磕头道:“县丞大人,卑职知错了。县丞大人开恩,小人除了这支笔,别无生计本领,小人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