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比较忙,没来得及找你来谈这件事儿,户部那边……你是清楚的,有很多说不清的关系,你这一棍子打下去,只怕人没打死,反倒搅乱了原本的平衡,”萧风淡淡地笑了笑,“我能理解你想要为朝廷为百姓做实事的心情,年轻人嘛,总会有有一股子热血的劲儿!如果不是身份受限,说不定我也会跟你一样充满了干劲,可有些事情,不是说光靠热血就能办成的。”
宋怀书张开口,正要出声辩解,萧风竖起右手掌:“我明白你想要说什么,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办事能力,对你的正直秉性更是万分欣赏。但你得弄明白一件事,在决定做一件大事之前,你得先想好最周全的应对之策,户部那是一块硬石头,弄不好可是要把自己赔进去的。你是朝廷的人才,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伤害,也请你再好好考虑这件事儿。”
“殿下的意思,微臣很明白,”宋怀书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比起第一次被人冷嘲热讽的时候,他现在已经能够保持住心态的从容,“在微臣的老家有句土话,叫做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微臣既然已经决定踏入这个官场,就已经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微臣从穿上这身官服开始,就没打算能活着将它脱掉!”
最后一句话,如同铁石般掷地有声,气氛停滞不动。
历史上的清官不少,像宋怀书这种能拿命去搏的人也不少,他们的下场大多是英年早逝,少有几个长命的人最终也都是晚景凄凉,留在这后世的只剩下一身廉洁清名。
宋怀书接着说道:“微臣知道,你们会觉得微臣这是在沽名钓誉,觉得微臣这人太迂腐,不知变通。说句实话,这一路走来,微臣受过的嘲讽和打击并不少,甚至远比微臣想象中的更让人难受。家父曾经说过一句话,做官就是去送死,没胆量的人别去干这行。微臣在当官第一天就已经把棺材和寿衣都做好了,就摆在家里面。微臣不怕死,就怕这天太黑,让人看不到前进的希望。”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摇杆听得笔直,散出宁折不屈的凛然气势。
这回不仅是萧风,就连萧慎也有些诧异,他们见过不少脾气又臭又硬的清官,可像他这种把棺材寿衣都做好了的却是史无前例。
萧风微微动容:“你的父亲也是做官的?”
“嗯,”宋怀书的目光忽然黯淡下去,神情有些晦涩深沉,“他是个很厉害的大官,同时也是个遭人唾弃的贪官,我曾经以为他会一直风光下去,没想最终会死在流放的路上。看,天理昭昭,这就是报应。”
至于他的父亲具体是谁,他没有明说,但萧风心里却已经有数,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萧风淡淡地说道:“我能理解你急于想要证明自己跟你父亲不一样的焦虑心情,但有句话,叫做杀鸡取卵,你懂我的意思么?”
宋怀书微微低下头,谦虚地说道:“微臣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你今天搞户部,明天打工部,后天再去攻击兵部……你这样何时才能是个头?你说要治贪治污,可你要清楚一件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欲望和贪婪。有句话说的好,水至清则无鱼,你非要把这一池水给洗干净了,回头谁还愿意为朝廷办事?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跟你一样,扛着棺材来当官,这朝廷里老老少少的,他们可都是有家室的人,一大家子都等着他们养活,他们要真出个三长两短,你让他们身后的家人们都去喝西北风啊!”
宋怀书没想到萧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得顿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风继续说道:“清官说出去多好听,要是条件允许,谁不想当清官?可清官并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个清官往往会阻碍了一群贪官的财路,真要惹了众怒,大家群起而攻之,再强硬的清官最后还是得把小命跟前途一起给交代了。我不觉得你是沽名钓誉的人,但我却觉得你是个虚伪迂腐的人,想事情太过生硬,这样很容易伤到自己的。”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贪污受贿无法无天吗!”宋怀书抿紧嘴角,双手搭在膝盖上紧紧握成拳头,心情有些激动愤慨,“微臣就是迂腐,因为微臣心里只有一个信仰,那就是做个对得起良心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