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姓莫,名希。”兵部侍郎答道。
梦言笑意一僵,当时就皱了一下眉,脸色几不可察地冷了下来。
莫希,莫希,就是没有希望的意思。
她知道这古代重男轻女,尤其这孩子说不定还是个庶出的女儿,更加不会受宠。若不是今日这件事,说不定一辈子不会被这个爹注意到。可就算如此,也不用起这么个名字吧?
女儿都是用来疼的。
梦言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只是方才还不觉得哪个孩子特别合她眼缘,此刻却不由对这个到了她怀里就渐渐睡过去止住哭声的孩子升起了一丝好感。
宴席结束之后,回到梦央宫,君墨影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了,一回来就这样,谁欺负你了?”
“没有啊。”梦言茫然地抬头,什么叫一回来就这样,她哪样了?
额头抵着她的眉心,君墨影轻叹一声:“你的情绪,朕会看不出吗?”
“好吧,要是你一定觉得我脸上的表情像是在难过,那大概真的是吧。我刚刚想到了莫希,那孩子现在似乎比我们的寒儿跟暖暖还小,将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君墨影淡淡地“恩”了一声,看着她少有的温婉眉目,问道:“要朕做什么吗?”
“不用了,这样的孩子在达官贵人家中肯定不是少数,你管得了一个也管不了那么多。更何况,每家每户宅斗的事情都不少,阳奉阴违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那孩子。若只是因为我们的突然好心给那孩子招来祸患,那才更不值得。”
“君墨影,”她眨眨眼,很平静地问,“若是你也有别的女儿,别的公主,却不是我的孩子,你会不会也不管她们,甚至漠视她们,毕竟她们只是公主,并不能……”
话音未落,唇上就被男人以吻覆盖,堵住了她所有还未说完的话。
“什么叫别的女儿,却不是你的孩子?”男人拧在一起的眉毛显而易见的散着怒意,面沉如水,幽暗的眸光淡淡地落在她脸上,却又深绞着一股什么东西。
“朕难道没说过,朕的孩子,就只会是你的孩子?”
梦言一愣,听出他此刻的不悦,扑哧一声笑了:“你干嘛生气呀?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男人盯着她晶亮的星眸看了一会儿,才恶声恶气道:“以后不准打这样的比方了。”
“好好好,不打了不打了。”梦言像是在看一个吃醋的小鬼一样,笑意熏人。
“言言,你不要为了皇贵妃的称呼不高兴。”君墨影依旧深情款款地将她抱在怀里,突然很认真地说了一句。
声音有些低沉暗哑,很奇怪的感觉,幽暗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绞在她身上。
“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刚才那样的表情,让朕一下子联想到了册封皇贵妃的事。”
梦言愣了愣,惊讶又莫名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呢?为何我要因为皇贵妃的事情生气?”
突然觉得好茫然。
男人微微一笑,薄唇在她红润的小嘴上碰了一下,“没什么。你没有不高兴就好了。”
他知道她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位份什么的更是从来没有放在心里过。只是像这样一点一点地升上去,又有什么用?到现在,他始终没能给她那个足以站在他身旁比肩的位子。
所以他怕她不高兴,他觉得自己有点无力。
不过还好,不远了。
今日的事,太子,皇贵妃,全部都是契机。
他看得出,右相那老狐狸已经动了心思,不会再一直这么忍下去了,总会出手的。
他现在手里的证据还不足以要他们连家全部倒下,就算右相没了,皇后还是会在那里——毕竟她没有直接参与那些事,就算被牵连,也不足以让他废后。
所以他要的是祸及满门的东西。
要么不出手,对那样的人,必须一击即中。
更何况,皇后几次三番地对他的小东西下手,早已不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
君墨影漆黑的眸子愈显得深邃暗沉,寒冽的冷芒一闪而逝。
梦言就这么无语了,见他如此就知道他不打算继续把刚才的话说下去,就算问也没用,于是恶狠狠地磨了磨牙,瞪着他。
这说话说一半的臭毛病谁惯出来的?搞得她现在浑身毛毛的好不爽!
“君墨影……”
男人嘴里的一个“恩”字还没出口,猛然反应过来,竟已被他怀里的小东西点了穴。
不能动,就这么看着她笑靥如花地冲他呲着一口小白牙。
“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哼笑了好几声,带着说不出的娇媚。
“相较之下,师傅你应该比卿玉厉害哦?若是连你都中了我的招,那卿玉那关我是不是不用过了?”
她一声“师傅”叫得风情流转,听得君墨影无比愉悦。
“小东西,你现在是利用朕对你没有防备的心理,所以算计朕?”
“那师傅您给不给我算计?”梦言温温柔柔地笑,嘴角一抹清浅的弧度莫名让人觉得她在撒娇。
“其实我的要求也不是很过分,卿玉要保护我我没有意见,可若是你不在的时候就得让她跟我在一起,会不会太严防死守了?梦央宫里被劫持的事情,不会再生第二次了。”
就算真的生,卿玉也保护不了她,除非是这个男人在。
梦言的眸光敛了一下,嘴角娇笑的容颜不变,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晦暗。
“谁说不会生第二次?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那一次朕让你从朕眼皮底下失踪已经是极限,所以为了杜绝一切可能性……”
见梦言嘴角的笑意一寸寸僵滞,君墨影脸上的厉色逐渐褪去几分,穴道在转瞬之间便已经冲开,他紧紧抱着她,将下颚搁在她的肩头,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朕答应你。卿玉可以不用无时无刻这么盯着你,只让她守在梦央宫外,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真的?”梦言的眼睛陡然一亮,散着一股欣喜的光彩。
额头被人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男人带着嫌弃又分明宠溺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别忘了,还有另一个要求。接下卿玉三招才可以。”
“好,这个我会努力的!亲爱的师傅,保证不让您失望!”
就算是为了卿玉不用受那些惩罚,她也得在一个月之内把这个要求做到才行。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几日后,他们就出去江南了——今年的南巡提前。
梦言自知还不是卿玉的对手,为了不让卿玉受罚,所以绝口不提这件事情,只当是路上不方便,暂时不跟卿玉比这些有的没的。
君墨影不是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只是有什么比看着她高兴更让人高兴的呢,所以哪怕她有时候不小心提起又拙劣地掩饰过去,他也从没有拆穿过她。
没有入冬,晚秋的天气却已经被凉意浸袭了。
一路上,梦言早已经裹上了厚厚的外衣,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会因此变胖的形象。
君寒宵不在,便多了一个张进。又因为带着两个孩子,他们走得并不快。
只剩几日就能到齐王府,却在路上生了一件大事。
当外面马儿的嘶鸣响起,车夫紧急勒停了马车,车里的人全部戒备地皱起了眉头。
空气中似有暗流涌动。
梦言下意识地抱紧怀里两个孩子,车里的人出去应战,四周的暗卫出来齐齐出来。
君墨影眉心紧蹙,将梦言紧紧抱在怀里,一遍遍安抚,“别怕,言言,别怕。”
蓦然间,一柄长剑透过车帘刺了进来,冷硬的寒芒就这样闪了梦言的眼,虽然她跟君墨影说她不怕,可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栗了一下,尤其是她抱着孩子的手,便愈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