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窗子前有根红木柱子,正好能够挡住侍卫的身影。所以刚才林充依向窗外望来,根本看不到有人守在窗外,监视着殿内的一举一动。
这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长,有些人睡得安稳,有些人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杜松进殿来唤皇上起床上朝,林充依也算知趣,自个儿便也醒了,穿上外衫起身告辞。
甭管这一夜她侍寝与否,她留宿宣室殿都是被记录在册的。至于她这一晚上是睡在床上还是睡在地上,没人在意。
反正林充依这便是侍过寝的人了。
刘骜从睁开眼睛后便一直阴沉着一张脸,宫侍们纷纷不敢开口,怕是惹怒了皇上。
可只有杜松知道,皇上这是害怕面对今日早朝上的西域使臣。
他伴君那么多年,岂会连这点心思都看不出?
先帝对政事也是一步一步从生疏到老练这么走过来的,皇上本身参政就晚,心中恐慌也是必然。
只要他有心去做好这个皇上便好,因为这是他身为皇上便必须要做的事情。
“皇上,今日接见西域使臣,藏蓝色的龙袍似乎不及玄色龙袍来得庄严,您觉着呢?”杜松昨晚上便嘱咐过侍婢,今天一早便将这两件龙袍都捧来,然后由皇上从中选一件。
他办事,向来是让人挑不出来的。
“嗯,一切就听你的吧。”刘骜此刻哪有心思看这面前龙袍的颜色?他只想抓紧去上朝,跟那西域使臣谈完,然后摆脱掉这件事。
他讨厌西域,若是他有那个本事,肯定直接出兵收了他们。
但他没这个本事,西域人生来便在马背上长大,硬碰硬的打下去,便只会两败俱伤。
可汉王朝才是天下江山真正的主宰啊?西域本就是番邦小国,凭什么指名道姓的要他把平阳公主嫁过去?
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团火,令刘骜觉得好不舒服。
他起身走到木柜前,从中取过一只方盒子,里面装着余香送给他的那只锦鲤荷包。
其实这荷包的颜色与今日的龙袍并不相配,可他为了朝堂上不要出错,心中可以安稳几分,还是将那荷包拴在了腰间。
总得找到一个让自己踏实的理由,不是吗?
昨夜余香的话还响在耳畔,“皇上,正因为我汉王朝是君,而西域是臣,所以当这臣子有意侍奉于君、效忠于君,君才没有拒绝的理由。当臣子不懂事时,君可罚,可杀;可当臣子幡然悔悟时,为君者,可否也该给罪臣一个机会呢?难道这不正是明君与昏君的差别所在吗?”
对,他此生要做明君,这是他答应张放的,许诺余香的,也是一早便应允了幼年自己的事情。
他应该坦然去面对,不应该顾及那么多,只要不卑不亢的去跟西域使臣谈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外殿朝堂之上,百官齐跪,只等着刘骜说出一句“平身”。
他的眼神环视四周,寻觅着刘康及西域使臣的身影,却久久找不见。
今天他醒来后,已经命人去请人了,为什么他此时并没有看到他们?
“定陶王何在?”朝堂之上没法说悄悄话,不得已,刘骜只能开口询问众臣子。
众臣子悄悄抬头,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答得出话来。
定陶王从不上朝,为何今日皇上会突然想起询问定陶王人在何处呢?
“皇上,臣已经派人去请,想来应是快到了。您不妨先让众百官平身,而后再谈?”借着传递上书的功夫,杜松小声对着刘骜提醒道。
皇上点点头,而后道:“众爱卿平身。”
再众位百官谢过皇上后,又听得刘骜询问众人:“诸位爱卿可曾听闻昨日西域使臣前来我汉王朝请求联姻一事?”
既然刘康跟那西域使臣迟迟不出现,那他不如索性看看这事儿在百官眼里,又是怎么想的。
朝堂之下迟迟无人开口,直待萧丞相上前一步道:“回皇上,老臣以为,此事您应当与西域使臣相互协商,看西域究竟是何意图,再决定不迟。若真是西域一心求和,这也是好事一桩,免得战火不断,连年不休。”
这话倒是跟余香昨晚的意思不谋而合,看来余香的思想真的很不寻常。
“且慢,臣以为萧丞相这话不妥,我汉王朝本是天下之君,何以俯于西域?我汉王朝的公主怎能屈尊下嫁于西域?不妥,望皇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