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宣室殿,又非立政殿。皇上人在面前,谁会听从皇后的吩咐?
所以他们各个低着脑袋,只当做没有听见。
“娘娘,是奴才拖累了您。”杨凌哑着嗓子望向余香,却是满眼愧疚。
余香抿唇,错的又不是他,他愧疚什么?
“你们把枷锁打开吧。”刘骜忽然开口说出这句话,倒是让余香的眼睛一亮。
难道皇上动容了,他想通了?
可是在这余香的笑容尚未彻底洋溢开来时,便听到刘骜紧跟着说了一句,“打开枷锁后,给杨公公验明正身。”
杨凌脸色涨得通红,为了不会因为自己乱说话而让皇上迁怒于皇后,他便咬紧了牙根一言不。
怎么验明正身?傻子都知道,便是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儿,扒下他的裤子,看看究竟是不是净身干净了。
他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屈辱过,就连当初真的把他变成太监时,他都没有今日这么难堪。
你知道那种滋味吗?就是你恨不得变成蚂蚁、蚯蚓,直接钻进地缝里去,一辈子也不出来。
那些侍卫往日的地位赶不上刑卫,所以他以前看待他们总像是高人一等。可是今日局势变了一番模样。
这些侍卫看向他的眼神里,无不充满着无声的嘲讽。
就好像是在说,“你连个男人都不是,你连个人都不是!”
他瞪红了眼睛,他不怕被别人讥讽,也不怕被别人冤枉,他既然已经是个太监了,就不怕被人再瞧着侮辱一回。
可是今日不一样,皇后在这里,他怎么能当着皇后的面被看光。
怎么能让她看到自己残破的身体?
余香震惊地望着皇上,好半天吐字道:“皇上,其实您不用费这样的力气,您要是这样做,不如直接拿刀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要不这样吧,您信不过杨凌,也信不过臣妾。您赐臣妾一尖刀,臣妾就在这儿,亲手要了他的命,您看行吗?”
杨凌抿着唇拼命的点头,晃得脖子上的枷锁铁链都“咣当”直响。
不愧是他心爱的皇后娘娘,真的懂他。
他宁死,也不愿受这样的屈辱。
其实几个月前他就该死了,这段日子算是他偷活的。能够遇上皇后,这段日子偷活的值得了。
但是,请不要让他在皇后面前,让她看到自己屈辱成这个样子,好吗?
“皇后在慌张什么?既然皇后刚才说了委屈,那么朕便信你。可是朕不信杨公公,朕觉得你的侍婢怎么敢信口胡言,冒着欺君的危险来陷害杨公公呢?有这个必要吗?所以,这是朕的旨意,今日他必须当着你的面儿,被验明真身,以示清白。若今日是这侍婢欺君,她便死;若今日是杨公公欺君,则杨公公死。朕一向赏罚分明。”刘骜的语气也冷淡异常,他不明白为什么余香的周边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男人围绕着,她可是身在未央宫。
这未央宫里,本该只有他一个男人。
可她的方圆之内,似乎永远笼罩着无数男人,这些人能够剥夺她的爱,她的情分,她的人生。
他不准。
他可拥天下,又如何不能拥有一个女人?
无论朵儿死还是杨凌死,最受伤的都无疑是余香。
“皇上,算是臣妾求您了,这事儿没有那么严重,没必要闹得这么僵。您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放臣妾一条生路。西域使臣仍在,国家危难仍在,您没必要揪着这点小事不放啊。”余香拉住刘骜龙袍的衣袖,苦苦哀求。
她几时哀求过别人?她阿谀奉承,趋炎附势,恪守规矩,可就是没有哀求过别人什么。
在余香心里,她一直都是孤傲的,她愿意为了活下去做任何事情,可是没人知道,她心里头的全部角落,都写满了“孤傲”。
她愿意委屈自己,正是因为她的傲气太多了,她过不惯苦日子,过不惯被人踩在脚下的生活,所以拼尽全力,搏到今天。
可此刻,她却在哀求刘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