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常规、管格言引宋慈穿过几处水榭亭馆,回廊曲桥,一路华木珍果,团团簇簇,蝶乱蜂喧,香凤温软,看看到了荷花池边的金玉桥下,胖太监率四名小黄门早匍匐在地,恭候钦差。
宋慈命众人在桥下稍候,他自己径去衙斋见应太监。
雅致的衙斋滨临荷花池,静悄悄空无一人。一阵阵花香熏得人醉意微微。应太监站立在水激雕栏边上,望着池中一丛丛冰清玉洁的睡莲呆呆出神。
宋慈走到应太监身后,应太监乃慢慢转过脸来。
“宋慈阁下,没想到转眼已是钦差。”应太监的语气不无鄙夷。
宋慈拱手施礼道:“今日奉圣旨进宫,专程将苏绣图奉回三公主。”
应太监鼻子里呼了一声:“阁下的大名在京师时便略有所闻,地方多少奇案疑狱,一经剖析,无不洞然,能不领佩。阁下可自去内宫拜见三公主,今番圣旨在手,老朽哪能盘问阻碍。”
宋慈正色道:“应承奉,三番五次欲加害本官,不知缘何?”
应太监淡淡一笑:“古人云,成事不说,往事不谏,事至今日,你我又何必细说。你看池中那边一丛结净无垢的白莲,今日一早竟枯萎而败,我便知道必有人事相应。一饮一啄,皆有前定,如今看来,此话不假。”
宋慈冷笑道:“举凡人萌恶念,明有刑法相系,暗有鬼神相随,故道是天理昭昭,不可惑欺。应承奉不亦听说,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应承奉不知自重,致有今日,不然谁敢对你大不敬呢?”
应太监失声笑了:“自作孽,不可活。老朽前夜见了你,就知道会有今日,只是舍不得妨你前程,故不忍下手。老朽风前残烛,又何足惜,哈哈。我要去服药了,进内斋说话吧。”说着摇摆进衙斋,去书案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紫葫芦,摇了摇,倒出一颗药丸纳入口中,又漱了一口香茶,囫囵吞下。
“宋慈,赫某人就在后花园、莫要放过了他。老朽此去泉台,正还需个跟随服侍的,哈哈……”应太监变了脸色,气喘吁吁,全身痉挛不止。
宋慈赶忙进衙斋上前扶持,应太监己软作一团,瘫倒在地,眼珠儿翻自,挺了挺脖根去了。
宋慈回到荷花池金玉桥,传命温畅行率禁卒立即进后花园捕拿赫主事,并去水牢内放出王嬷嬷。其余人等跟随他进内宫晋谒三公主,着令胖大监在前引导。
金玉桥里边早排列起宫娥、太监迎候,一派彩幢绎节、羽族花旌,宋慈缓步走过金玉桥,耳中鼓乐铿锵,鼻前异香馥郁。
众人拥着宋慈迤俪刚到内殿,三公主盛服来迎。见她头上玉翠堆盈,胸前缨络缤纷,动摇有声,雪肤花貌,光彩射人。
宋慈率易常规、管格言行礼毕,遂将雕花金盘高高擎起。
三公主轻轻揭了那幅黄绫,展开苏绣《清明上河图》,心中好不喜欢。她不由撩云鬓,含情凝睇管将军,脸上飞起一层鲜艳红霞。
管将军用眼梢一瞥宋慈,三公主乃知觉,又躬身拜谢宋慈,口祢“谢钦差”,一面传命宫娥引钦差入内殿叙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