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野坐在被窗帘映成淡蓝色的房间里,头顶老旧的吊扇缓缓转动着,在蓝色的光线里如同搅动一池凉水,他面前褐色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浑身散着刀刃儿一般锋芒毕露的气场,让人不太愿意跟他面对着面,至少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也能清楚的感受到来着他身上的压迫感,成野这些年来却早已习惯成自然。
隔了好久,他终于肯把头从自己手指间的缝隙里抬起来,他说,“没有然后了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用手捻着铁质烟盒的模样看起来专注不二,于是他又叫了声,爸?
“没有了。”
成野爸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从窗边漏下的微光让他的面部棱角稍稍柔和了些,“你还想有什么然后?”
成野坐在单人沙上的身体毫不讲究的往下滑了滑,在他父亲面前却也没敢跷二郎腿。“平淡过头了。”
他眼睛看着别处,漫不经心的:“我想了几百种杀了顾炎的方法,可惜。”
成野爸嗤笑了声,“轮得着你们这群小孩儿动手,还要我们这帮人干什么吃的。”
成野轻轻瞥过去一眼:“谁上次还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出尔反尔可不是不是你的作风啊。”
他爸好整以暇:“我也不记得我儿子这么嚣张哦。”
成野的脸总算抽抽了一下。
“我们跟上面的人会好好处理顾先生的,你们安心搞灾后重建就好,明里暗里、好人坏人都得有人负责,不是?”
成野眯起眼,一脸审视的看着他爸无懈可击的脸。男人朝他露出个定义为慈祥的笑容,“真是的,你小时候那么乖,我跟你妈的工作什么的不让你问就从来不问,怎么越长大越不懂见好就收呢。”
成野已经作势要走了,“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乖顺的类型,不懂的明明是你。”
他爸无奈的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忽然改口,“说起来”
“那几个是你熟人?”
成野的脚步停顿住,风扇在影子在他挺拔的后背上一圈一圈的转,光线错落让他的侧脸有些看不分明。
他似乎是想了很久,罕有的认真对待某个对他来说并不困难的问题,“嗯。”
“是朋友吧。”
成野爸故作惊讶的抬起眉毛,“That’scool。”
孩子已经拉开门出去了,他关门的动作很轻,礼貌而不惊扰到任何人,都是自己在他成长的岁月中一点一滴教养出来的好习惯。
不过。成野爸撇了撇嘴,他这个打小就跟个高岭之花一样的儿子,可算是有朋友了。
纪念这场灾难所摧毁的。感激这场灾难所带来的。
世界在变,只有人能跟得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