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圣谕中论及水师,霈伦之愚,欲请公先将此事酌复,奏设北洋水师,令其巡阅三口,勘定炮台形势,……参定水师额缺天津本有渤海水师,全隆间裁,佳庆间复设绿营水师,总兵驻新城,旋亦裁并。登莱旅顺忽分忽合,忽裁忽设,似三省各宜设水师总兵一员,归提督节制,而提督归北洋大臣节制。沿海炮台兵弁,必提督可以钤辖,方可一气。提督驻扎当在旅顺,可以安顿省公,且与春间原议相合。海防定为经制,则买铁舰、设炮台、裁营汛、立舟师皆有主者,不至中止。……此举在我公为本谋,在海防为急务……”
张霈伦看完了这些自己当年的力作,将它们放到了桌上,然后拿过另外一份文稿,细细的看了起来。
“为病处危笃,恐今生不能仰答天恩,谨跪上遗折,恭请圣鉴事:窃臣以驽下之才,受恩深重,原冀上天假以余年,力图报称。追思臣起身船政,以督造‘万年青’轮船蒙恩升任船政提调。受命之下,惶悚感激,易可言喻!臣虽竭尽心力,[ 不能仰报于万一。……皇太后皇上鉴于国势之弱,决意采行西法,以图自强,皇上召见臣,蒙恩简任海署,命以破除积习,励行新政。数年以来,改革已不少矣。……臣自去年以来,旧病时,勉强支撑,两月之前,请假开缺,蒙皇太后时派内侍慰问,赏赐人参,传谕安心调理,病痊即行销假,思意叠沛,无奈臣命数将尽,病久未痊,近复咳嗽喘逆,呼吸短促,至今已濒垂绝之候。一息尚存,唯愿皇太后皇上励精图治,续行新政,使中土转弱为强,与东西各国并峙。”
“臣以一介书生,蒙皇太后皇上特达之知,累承重寄,内参枢密,外总师干,虽马革裹尸,亦复何恨!海军者,中土强弱一大关键也。此次日本蹈海来犯,臣督师仅获小胜,未能大伸挞伐,张我国威,怀恨生平,不能瞑目!”
“方今西域初安,东洋思逞,环视眈眈。若不并力补牢,先期求艾,再有衅隙,愈弱愈甚,振奋愈难,虽欲求之今日而不可得。臣知臣若去后,海军必被积毁之言,臣所日日不忘者,在海军一事,至今无及矣!而恳恳之愚,谓海军断不可半途而废,日本万不可轻视!臣伏愿皇太后、皇上于诸臣中海军之议,速赐乾断。凡铁路、矿务、船炮各政,及早举行,以策富强之效。然居心为万事之本,臣尤愿皇上益勤典学,无怠万机;日近正人,广纳谠论;移不急之费以充军实,节有用之财以济时艰;上下一心,实事求是……”
“……臣方寸已乱,不能再有所陈,但冀我皇太后皇上声名愈隆,得达臣宿愿,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谨将此遗折,交海署请代递。临死语多世缪,伏祈圣鉴赦宥!臣林义哲跪上。”
看完了林义哲的遗折,张霈伦的眼眶竟然变得有些湿润。
“鲲宇,以你的先见之明,你大概知道你这一去,有多少人会为难海军,是以才写的这样一篇文章,给他们挖了陷阱对吧?”
“鲲宇,你可知道,你错就错在,对海军用的心力太多,忽略了这一身之安危……”
“不过,这也怪不得你,谁叫这泱泱中土,似你之人太少呢?……”
“也罢,鲲宇,谁叫你我一见如故,心志相同?你的心愿,我张侑樵定要为你达成!”
张霈伦说着,猛地拍案而起,望向窗外一轮红日下的遥遥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