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呢?”
李致远无暇细说,草草解释了几句,宋哲元后来知道,闻人家的丫头在南开中学读书,深感国势不稳,百姓受辱;日本人近在咫尺,38师却甘愿觍颜事敌——这在女孩儿家看来,实在是李致远等身为军人的耻辱!这样的人她怎么肯嫁?闻人百万和一家上下劝了不知道多少次,女孩儿只是摇头,最后闻人百万急了,说到时候就是绑,也要把她送进洞房!
闻人犀灵了大小姐脾气,抵死不从,最后更是偷偷翘家出走了。这下一家人可慌了神,一个大姑娘家家,孤身在外,现在又是这么兵荒马乱的年月,出了点事可怎么办啊?闻人太太把丈夫骂得满头包,派人到处找,始终没有音讯——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在楼前站了一会儿,一干军汉众星捧月一般把宋哲元簇拥到楼上,所有人一概在会议室等待,他只把秦德纯和潘毓桂叫到了办公室,三个人先开了一个小时的小会,然后才出来和大家见面:“都坐、都坐吧。”
宋哲元满面春风的笑着:“芑荪,众所周知,卢沟桥前杀敌立功的,是你110旅的人,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何基沣点点头,把已经讲过无数次的故事又说了一遍,最后又把吉星文的事情讲了一遍,38师和其他兄弟部队倒是第一次听说,会议室里立刻响起嗡嗡的交谈声,“这件事啊,也算不得绍武一定错。”张自忠如是说道:“卢沟桥打得辛苦,更是把日本人进攻宛平的计划打破了,但如果不是呢?日本人真进攻宛平了怎么办?”
张自忠是29军的名将之一,他是这样的态度,自然就有不少附和的声音,何基沣却不以为然,“荩忱,你这是板子不打到身上不知道疼啊?219团都是我们的弟兄,难道就看着他们战死,也不管不顾?就算你说的对,宛平城中有士绅、百姓、官员,咱丢不起,那卢沟桥就不是咱们中国人的地盘了?随便扔给日本人也没事了?再说了,城里还有一个保安旅呢,怎么就不能安排人支援一下?”
张自忠自矜自持,只是含蓄的一笑,不和同僚生言语上的冲突。
佟麟阁摆摆手,制止了何基沣,“钧座,您看,眼下的局势就是这样,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呢?”
“你们呢?你们是怎么认为的?”
“…………”
宋哲元一笑,当众点将了,“荩忱,你身在天津,和日本人的接触比较多,你怎么认为当下的形势?坐,坐着说。”
“卑职以为,眼下还是不宜和日本人正式撕破脸的好。卑职这样说,不但是因为日本人虎视我华北久矣,我军若是乘势进攻的话,无端给了日本人以口实,进一步并吞华北全境,到那时,我29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伤亡惨重自不必提,就怕华北百姓,遭受兵燹之苦——那就是我等身为军人的罪过了。”
“我不同意!”赵登禹和何基沣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二人谦让了一下,赵登禹说道:“我们步步退缩,日本人就得寸进尺,这是有先例的。要是以为咱们做一点让步,日本人就会满足,实在是打错了盘算。所以卑职想,不如趁此机会,29军全线出动,彻底缴了日本人的械,再论其他。”
潘毓桂扑哧一笑,词锋凌厉的问道:“那,缴械之后呢?日本关东军数十万之众,要是兴兵前来报复,舜臣将军又有何退敌良策吗?”
赵登禹不服气的骂道:“来便来,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这一次,潘毓桂连话都懒得和他说了,鼻子中哼了一声,坐在那里,沉默着低下头去。
宋哲元左右看看,军中将领的态度很明确,冯治安的37师和赵登禹的132师是主战的,张自忠是主和的;143师和第9骑兵师则是墙头草,没有太多坚固的意见。他做到心中有数,说道:“列位同仁,哲元的意思,还是以和为贵。”
这一句话就定了调子了,何基沣和赵登禹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无比失望!只听宋哲元说道:“哲元读书不多,在座的荩忱兄、绍文兄、燕生兄,都是饱学之士,便是以中日两国而论,数十年来固然摩擦不断,但和平依旧是主旨,青史斑斑,缕不绝书,是不是?”
“是,”潘毓桂像说相声的捧哏演员似的,即刻说道:“便是甲午海战,大清赔款,也只是一时一地的得失,无碍两国友好大局的。”
宋哲元得到潘毓桂的桴鼓之应,神情竟是有些兴奋起来了,“这便是了。如此次冲突,也正是如此!只要我们双方都抱着尽量克制、向和平方向去努力的话,我想,日本人在华北多年,也是万万不会愿意如今这样大好局面付之东流的。绍文兄以为呢?”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德纯还怎么‘以为’?苦着脸点点头,“钧座说的极是,这一番话堪称高屋建瓴,这个……目光远大,德纯唯有钦服。”
宋哲元呵呵一笑,站起来对潘毓桂说道,“燕生,你今天给田代司令……,不,他贵体抱恙,还是不宜惊动,就给桥本少将打电话,就说我宋哲元在天津六国饭店设宴,请他出席,共商国事。还有,燕生,你和绍文兄作陪吧?”
秦德纯急忙摇头,宋哲元抱定了不抵抗的念头,日后必定受尽天下人的唾骂——他既然见识得到,又岂肯淌这一汪浑水?“钧座,北平城中事物繁忙,小弟想,坐下午的车就赶回去了。”
“这么急啊?那算了,让荩忱出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