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泛走了过去:“阿冬,你怎么了,进来说话罢。”
阿冬一张小脸全部皱了起来:“唐大人,这是太太让我送来的荸荠糕和豆腐卷。”
荸荠糕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四方形,半透明的糕点里头嵌着一粒粒荸荠。
豆腐卷则是薄薄的鸡蛋皮里头包着蒸熟的糯米香菇和豆腐丁,再用猪油煎过一遍,外边焦黄,里面软糯喷香,令人看着十分有食欲。
唐泛看了一眼,篮子装得满满的,不由调侃道:“今日你怎么不偷吃了?”
阿冬唉声叹气,大义凛然地表示自己也不是只会偷吃的:“再过两日我恐怕就没法过来给您送点心了。”
其实唐大人虽然是个吃货,但他生性随遇而安,并不会对生活质量太过苛求,有则最好,无也没所谓,所以听了阿冬的话,他只笑道:“怎么,你犯了错,要被禁足了?”
阿冬摇头:“不是,不是,听说是老爷要带着他在外面新纳的小妾回来,太太很不高兴,而且阿春姐姐说,到时候老爷回来,家里就不是太太做主了,我们要出来也不是很方便。”
唐泛很奇怪:“就算你家老爷回来,她不也还是一家主母吗,怎会连送点心这种小事都没法做主?”
阿冬托着下巴:“我也是听阿春姐姐说的,她让我不要随便往外说,您听了之后也不能告诉别人喔!”
唐泛拈起一块荸荠糕放入口中,心说李家厨子果然水平一流,一面逗她:“那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怕我会忍不住说出去的。”
古人早熟,小姑娘正处于八卦活跃年龄,巴不得有一个人一起分享,怎么可能会不说,见唐泛拒绝,她将小脸皱得紧紧的:“那,那您不要跟我认识的人说,别人就不会知道是我说的了!”
唐泛扑哧一笑:“好罢好罢,你要说就快说。”
阿冬道:“我听阿春姐姐说,太太嫁到李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所出,就连麟少爷也是老爷的妾室生的,因为这件事,老爷还总威胁说要休了太太,只是因为太太娘家有远亲当官,所以老爷一直有顾忌,这次老爷要带回来的小妾,听说已经有身孕了,所以太太这段时间都很不开心,连我们做事都要低调几分,阿春姐姐让我今天之后就先不要过来送东西了,免得被老爷碰见,生了误会,到时候也冲撞了您。”
唐泛讶异:“就算如此,但你家主母在李家当家这么多年,你家老爷远行经商,她又为李家操持家务,你家老爷怎么可能对待她如同婢仆一般打,想休就休?”
而且就他见到的李家太太,也不像那种没有主见,任人欺凌的人。
阿冬毕竟还是个小姑娘,闻言有点茫然,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阿春姐姐说,很久以前太太娘家那边出了点事,需要一大笔钱,别人都帮不了忙,只有我们家老爷将积蓄拿了出来帮助太太娘家,后来因为这件事,家里变得很穷,老爷没法继续读书当官,所以太太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了老爷。”
照理说,下人是不能嚼主人家的舌根,还将这种内宅私事到处去说,不过一来阿冬还小,又把唐泛当成自己人,二来最近她也是因为觉得李家的气氛很压抑,才禁不住向唐泛偷偷吐槽。
唐泛恍然,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之前他看那李漫又是纳妾又是打算休妻的,难免会想起郑诚和郑孙氏的事情来,但现在看来,李漫当年能够为了帮妻子娘家而散尽家财,也算十分仗义的了。
有前因必有后果,假如阿冬说的是真的,同为男人,唐泛不难理解李漫的心理:科举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比命还重要,当年夫妻情深的时候,他能够为了妻子娘家而拿出大笔家财,结果因为生计问题不得不放弃读书,改行经商,但随着时间的转移,夫妻感情慢慢变淡,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当年没有继续读书参加科举的决定是多么错误,商人再有钱,毕竟社会地位还是不如读书人那么清高,所以李漫心里后悔,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味付出,不求回报。
不过说到底,这些都是李家的家事,跟唐泛没什么关系,唐大人也就是听一耳朵八卦,顺便脑补一下李漫的心路历程,对阿冬这种小姑娘,他当然也不会表什么议论,反而道:“阿冬,你对我说说也就罢了,不可到外头去乱说,不然被你家老爷太太现了,可有你的苦头吃了。”
阿冬点头如小鸡啄米:“除了您,我谁也不说!”
唐泛又拿了一块荸荠糕放入嘴里,点点头:“这就对了。”
他素来没什么架子,就连阿冬这种小姑娘相处几天之后,私底下也能如此随意了。
阿冬这才意识到他嘴巴一直没停过,把篮子拽过来一看,傻眼了。
里面的荸荠糕竟然都被扫光了!
可是她明明看着唐大人吃东西的速度很慢啊!
注意到小姑娘目瞪口呆的模样,唐大人斯斯文文地笑了一下:“今儿个从衙门回来晚,晚饭还没来得及吃。”
阿冬很小大人地教训他道:“大人,您这样不行的,糕点毕竟不能填饱肚子当正食,您应该吃点粥啊饭啊之类的!”
唐泛无辜道:“可是家里很少开火,我也只会煮点小米粥,若是天天喝粥,只怕在衙门里就能饿晕了。”
阿冬表示很同情,挽起袖子当仁不让:“那您家里头灶房还有吃的么,我去给您做点罢!”
说罢也不等唐泛阻止,蹬蹬瞪就往灶房里跑去。
阿冬年纪虽然小,但她自小就被卖入李家当奴婢,虽然李家太太不会苛待下人,但该干的活儿阿冬依然是会的,别的不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烧火做饭那是基本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