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及印象与感情,这栋在白城具有特殊意义的萧山别墅远不如老书记那三层小洋楼来得深刻。可这里却住着他人生中无法避开的外公以及便宜姑姑。
与外公的感情很大程度建立在斗争与对峙当中。在之前的二十一年人生中,楚河甚至不觉得这个从未见过的生母的父亲与老书记有多大区别。慈爱?老书记从来不对楚河恶语相向。呵护?萧太爷将楚河的抚养权全权托付大他三岁的便宜姑姑。就更谈不上无微不至、事无巨细地宠爱了。
事实上,楚河与萧太爷的关系一直处于剑拔弩张阶段。直至他去世。
当初还在部队魔鬼训练的楚河听闻萧山别墅传来的噩耗,他反应并不大。在领导诧异的目光下完成剩余的训练,直至收拾行李踏上回城的军车,他的眼泪终于决堤般流淌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死了?
那个与自己斗了十几年的老爷子就这么走了?
他一向体格健壮,精神饱满。怎会说走就走?
楚河在一夜之间明白了至亲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成熟了。懂得了骨肉亲情永远无法磨灭,哪怕你再逃避,再不愿接受,也终究会缠绕一生,永世不得摆脱。
扑哧。
将烟头扔进烟灰缸,楚河徐步前往那道早些年便绕道而行的房门,抬起手臂,轻轻敲响。
咚咚。
“进来。”
屋内传来一道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
咔嚓。
楚河推开房门,向套间内的书房走去。
书房并没想象中那么大。基本持平普通公司经理的书房规模,身后的书柜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式书籍。楚河却知女人并非附庸风雅,而是真的会细读每本她有兴趣或必读的书籍。书房门口有一盆绿色植物,修剪得十分整齐。没有那些花匠卖弄的别具一格,很朴素,却也透着一股严谨的气息。
整体而言,这间书房像是一个老古板的,而不是眼前这个浑身透着成熟美却如机器人般生活的美丽女子。
楚河放眼望去,女人正伏案工作,白玉般的脸颊上戴着一副镜框透明的眼镜。根据镜片的厚度判断,女人的视力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戴着眼镜工作会更舒服和流畅。她乌黑的秀简单的盘在头上,并未像影视明星那样即便盘起也精心加工,努力达到最好的视觉效果。
她离开大厅的理由是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此刻她穿的也的确不是之前的女士西装。而是——上班穿的工作装?
那跑进来换做什么?
楚河轻轻咳嗽一声,假意敲了敲打开的房门。便往里走去。
“出去。”女子头也不抬,语调平稳道。因为声线具有天然的迷离与磁性,倒真有几分机器人音的味道。
楚河张了张嘴,正要反驳,未曾抬头的女子简略道:“洗了脸再进来。”
和饮酒过度神志不清的人对话是无效的。他可以将一句话念叨无数遍,同样可以让你重复一句话无数遍。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机器人的诞生不正是为了节约时间,储存体力吗?
楚河识趣地退出书房,在套房内的浴室洗了脸,又抽了一支烟提神,这才重新回到书房。
这次他很直接地坐在女人对面,漫不经心地盯着桌上的文件。
很多。厚积如山,却有条不紊地分类摆放。足以证明女人是个工作极为严谨乃至于苛刻的工作狂。
耐心等了五分钟,女人放下手中的钢笔,摘下眼镜,指了指楚河面前的茉莉花茶:“喝了。”
楚河没反对,喝酒过度的确会口干舌燥。一口喝了半杯温热的香茶,砸吧嘴巴道:“找我有事儿?”
女人没回答,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楚河道:“签了。”
楚河微微一怔,翻开文件扫了几眼,好奇道:“你要让我去这家公司工作?”
女人面无表情,红唇微张:“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楚河解释道。“我已经有工作了。”
“我知道。”女人简略道。
“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无拘无束,还有一群可爱的学生。”楚河说道。“你让我做这间公司的执行总监。我觉得我不能胜任。”
“可以学。”女人目光平淡道。“我会教你。”
“我根本不喜欢做这种工作。”楚河摇了摇头,皱眉道。
“只用做一年。”女人道。
“为什么?”楚河惊诧问道。
一间上司公司的执行总监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可做一年就不用做了。这又是哪门子做法?
女人递给他第二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