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教,还是算了吧。”这辈子他这条性命就卖给梁山泊,卖给陆大头领了。
虽然知道希望挺渺茫的,可跟着梁山泊走,这辈子未尝没有重下江南的那一日。可逃是跟着摩尼教么,薛绍却以为半点希望也看不到的。
不提被薛绍断然拒绝的高玉心中是多么的气恼,就说现下的陆谦,正在濮州城里知府衙门后衙的花厅上,大摆筵席。这一是庆贺大军轻易夺得了濮州城池,缴获了大批的军需;二就是贺喜唐斌的归来。
濮州城破,唐斌与郝思文引着心腹弟兄护着关胜冲出城池,奔出五六里后,却转告辞。关胜自然一百个一千个劝他,只是唐斌被先前伤了心,再不愿意为老赵家效力。他本来就不是关胜那般的对宋室忠心耿耿,否则他也不会老早就想着要去投奔梁山了。跟随关胜为官军效力,也只是为了报答关胜的恩义。现下两清了,心里没了记挂,自然不愿意再去给赵家效命,执意告辞,关胜也晓得原因何在,心中也自愧疚中,看着唐斌打马奔回了濮州城。
陆谦得了唐斌投效,是大喜过望。宴席上酒肉摆开,几盏酒水下肚,花厅上一干兄弟就都明白了唐关分手的因果,那是再无疑心。
“此番夺取濮州,军中甚是抓获了些官军,内中必然有那鸟虞候的同党,唐斌兄弟只管去审,揪出后尽数砍杀了。为那冤死的兄弟报仇雪恨,更叫你好好地泄一泄心中郁火。”
陆谦如此一句话,直叫唐斌恨不得扒开自己的胸膛,掏出那颗心来,叫他看。太和他心意了。自从那军士被枭后,唐斌这胸膛中就孕育着一座火山。不断升腾的压力已叫他整个人都要炸裂!陆谦如此许诺,是直若最后一股地热上涌,叫唐斌彻底的炸裂。眼睛里都一片血红。
非是被陆谦拉住,他都要现下就去梳理战俘了。
“若是死在沙场,刀枪无眼,各为其主,死了便就死了。可那般丧命,太过憋屈了。”
唐斌的如此理由叫花厅上诸多头领纷纷点头。或许与后世的三观有所不同,但这就是现下时代的价值观了。
……
北京大名府,夜色笼罩着大地。
今天傍晚时分刚刚放晴的天空,已经有一道月牙挂在天边。该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吧,整个天空仿佛被雨水清洗了一样,繁星点点,别有着一种不一样的通透。
空气也很清新,透着一股泥土的味道,对就像翻新后的泥土。但这一切对于牢狱中的人来就半点没有作用了。
刚刚一更过后,司狱司的院子里已经半点杂声都没有,十分寂静,只有两个值更的狱卒提着小小的白纸灯笼,每隔一阵便在院中各处走走,用木梆打更。但是今晚的寂静同往日大不一样。黄昏前司狱司中来了十几名捕快,有的挂着腰刀,有的拿着木棍,坐在司狱司门庭里的小耳房里,有时也有人在前后院中走走,向各地察看察看。这些人不断地交头接耳,小声地咕哝几句,神态异常。平日,有些常来送晚饭的犯人家属因为同狱卒“熟”了,都可以放进来站在院中,有的银钱使的充足的还可以直走到监号边。但是今晚,送饭的人,不论大人孩子,一律被挡在大门外边,对他们递进来的食物还都要检查一下。所有这些情况,已经引起牢里的犯人们的奇怪,何况从街道上还时常传来丁壮们巡哨的呼喊声。
自大梁山泊破了大名府后,禁军散落一空的大名府为了确报安全,便经常调集丁壮在夜间巡逻执哨,一些人更是隔三差五的就被坊官督催去守城,但今晚不是像平日一样叫居民轮番上城,而是满大街敲锣呼喊说:“留守司梁相公传谕,无论绅衿之家,庶民百姓,凡是丁壮男子,一律携带灯笼武器,即速上城,不许迟误。倘敢故违,定行严究不贷!”这略带嘶哑的传谕声自远而近,又自近而远,一遍一遍地越过司狱司的高墙,穿透木栏铁窗,字字敲在囚犯们的心上,都听出来定然出现了紧急情况。
昏暗的牢房里十分拥挤,这段日子,大名府上下忙着创收。那梁世杰倾家荡产了,如何不赶紧捞回一笔钱财来?趁着那括田所在大名府亦有行动,那是大抓特抓。巅峰时候,这牢房里拥挤的犯人们多得连躺下睡觉的地儿都没。
而时光走到了四月,这牢房里关押的人已经大大减少,但剩余的却都是‘钉子户’了。
他们日夜里被虱子和跳蚤咬,被尿桶的臊气熏,被牢子们鞭答刑罚折磨,被痒得钻心的疥疮磨练着忍耐力,因不同的遭遇和晦暗的前途,一个个只能毫无希望的待在暗无天日的狱中。
而今夜,那外头的境遇似乎有不同啊。
司狱司里今夜有很多人睡不着觉,他们都顾不得身上的痛苦,侧耳倾听着高墙外的各种动静。不时地用肘弯你碰碰我,我碰碰你,也不管对方能否看见,都在忍不住交换眼色。
现在还待在狱中的人,没几个家境富裕,或是事情不大,出狱有望的。这少数人当然不希望天下大乱,担心起了大乱后玉石俱焚。但是多数人都积愤满怀,深感到这世道暗无天日,巴不得赶快听到梁山泊攻城的呐喊声。
后院一个单独的牢房里里,豆粒大的火光,十分昏暗。当依旧可以看清楚牢房内有一张小床、一张小桌、一只凳子,还有一个放在地上的尿桶。床上和衣靠着一个人,此刻是毫无声音,像是睡着了。离近了再看,却能现那人一双眼睛正挣得大大的,甚至偶尔还能听到沉重的脚镣哗啦声。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这人从床上忽然坐起,愤慨地叹口气,从牙齿缝中迸出来一句话:“真没想到,我卢俊义竟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