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山其实误会了宁江的意思,在宁江看来,元魔皇出世,儒道崩溃,天下大乱是必然的事,考不考科举没有任何的意义。如果自己不是必须要在明年的泰山祭圣,阻止蓄谋已久的元魔皇一举击溃文帝星,也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当然,孙山的这种状态,想要过殿试,也的确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
孙山却是低声说道:“亡、亡母去世前……我、我答应过亡、亡母……一、一定要金榜……提名……”
他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最后却归结于这一句。
既然是跟子对母的承诺有关,宁江自然无法劝他。于是道:“孙山兄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为你把把脉?”
孙山有些疑惑的伸出手来。宁江将手指挡在他的脉上,沉吟良久,笑道:“看来孙山兄不但缺少运动,读书习惯亦是不好啊。孙山兄恐怕是长年累月,低头读书,颈椎经络不畅,脑部某处供血不足,影响局部的协调能力,进而导致精神过于紧张。”
他道:“小弟有一套身体锻炼之法,与一套呼吸吐纳之术,或许对孙山兄有所帮助,孙山兄可愿学?”
孙山道:“真、真的吗?”
宁江道:“孙山兄放心便是!”当下,就在这里教了孙山一套颈椎操,与一套吐纳之术。
作为穿越者的宁江深知,基本上所有的口吃,都与语言能力本身无关,无非是生理与心理两大因素,其中生理方面的因素,最容易被人忽略。而对于读书人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常年低头看书,所导致的颈椎病,而这些通过身体调节,都是可以恢复的。
国子学府里,书声琅琅。内舍之中,一个白白须的老者负着手,慢慢踱出,看着广场上,一同摇头晃脑的两个人,颇有一些疑惑。紧接着又慢慢踱到了他们身后,此时,宁江正在向孙山讲解颈椎操的各个要点,以及配合它的吐纳之法。
然后,广场上,两个年轻人便与一个老人一同在那摇头晃脑、扭动腰身。
练完后,白须老者揉着揉自己的后颈,道:“有趣,有趣,这又是何戏法?”
宁江早知身后有人,回身禀道:“这是学生结合《黄帝内经》,思考出来的养生之法,为日常读书过久后,锻炼所用。”
白须老者笑道:“不错!不错!”踱到他们面前:“你们两个,又在这里罚站了?”
宁江道:“此乃习惯,已成自然!”
白须老者失笑道:“好一个习惯成自然!”拂须道:“昨日,已经见识了你的诗才,就不知你在其它方面的学问如何?”
宁江拱手道:“大人若有考校之处,学生必定竭虑以答。”
白须老者道:“我大周自立朝以来,对刑律有几次修改,每次改动,要点如何……你且说来听听?”
孙山在一旁暗自咋舌……这真是好大一个题目。
宁江却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把每一次的刑律重编,一一说出,途中没有任何停顿。
等他说完后,白须老者拂须大笑:“不愧是铜州第一才子,罢了,上课去吧!”
宁江道了声“是”,往课堂走去,进入课堂,律博士看到他没有自己的命令就这般走进来,脸色一沉,正要喝骂,紧接着却想起什么,踏到门口,看到外头那白须老者,脸色再次变的难看。宁江道:“那位大人让我来上课的。”
律博士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那还不去坐着?”
于是,宁江再一次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到了中午的时候,宁江为孙山做了一些治疗。
孙山并不知道宁江做了什么,他只看到,宁江拿着一个着小石头的绳子,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他看着那呈弧形一般摆动的小石子,不知怎的,意识就变得模糊,醒过来的时候,真觉得自己好了很多。
宁江之所以愿意帮助孙山,并没有太多的原因,孙山不是戴霸,也不是百子晋,说到底,只是一个死读书甚至读死书的读书人,没有值得他结交甚至是加以“利用”的地方。
宁江更不是圣母,不会对每一个受压迫的人,都施以援手,上辈子见识过太多的战乱和屠杀,心肠早已硬了,血也早已冷了,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够激起他的热血和冲动的……大概就是他的妹妹吧?
他之所以愿意帮助孙山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同病相怜!
他想起了上一世里,自己家产被夺,亲人遇害,被配西岭后的那些日子。明明看不到希望,到处都是泥潭,永无止境的打骂,随处可遇的冷眼和嘲笑,他活着,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他的血还在流动,却如同置身在比尸体还冷的坚冰中。
最后,他之所以能够一步一步的走出泥潭,是因为他没有放弃,他放弃了自己,但他没有放弃对妹妹的亲情、对妹妹的拯救。
一步一个血坑,他在那无限的黑暗中,不断的挣扎。有时,他会茫然的回过头来,看着身后,被他一点一点抛下的,无尽的深渊,然后继续朝着前方,那明明没有任何希望的未来,咬着牙齿,硬着头皮走下去。
终于,他靠着自己,在那完全绝望的黑暗中,走到了号称“天柱”的、泰山的尽头,他的前方已没有路,于是他破碎了,他回到了这里,他救下了妹妹……虽然,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这一路上的血和泪。
宁江深深的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他能够走到这一步,仅仅只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放弃。
而现在,孙山因为在亡母生前的一句承诺,饱受冷眼而不肯放弃,多少让他想起了,上一世中,那个在无限黑暗中挣扎的自己。
那个时候,没有人对他施以援手。
但是现在,他并不吝于,对同样在黑暗中挣扎、而不肯放弃的人,给予一定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