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门主,你可以肯定长乐门中有内奸吗?”雷震天盯着张宝儿道。
“我不敢完全肯定门中是不是有内奸,但我敢肯定长乐门中有人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张宝儿淡淡道。
“江岛主,你是个什么意见?”雷震天又看向江雨樵。
“我从来不考虑这些问题!”江雨樵指着张宝儿道:“这事向来都是由他来考虑!”
雷震天沉默良久,对张宝儿与江雨樵道:“二位请随我来!”
张宝儿点点头。
雷震天低着头向前走去,张宝儿与江雨樵对视了一眼,也不说话紧跟在了后面。
三人离开长乐帮总坛,出了城门,越走越远,路也越走越窄,已不知走过多少条街道、多少重房屋,终于在一所破败的房屋前停下。
这是所荒弃的旧宅,院落当中的石凳东倒西歪,还有的半截埋在土里,不远处,一株杨树已枯萎,杨花朵朵飘落在地,久已失葺的茅草把土墙分裂,经雨水的冲刷后,塌倒下一个个豁口。
雷震天从其中最大的一个豁口大步跨了进去,张宝儿在后面像个木偶似地跟了进去。
雷震天回头看着张宝儿道:“张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
张宝儿笑了笑道:“我本来就是。”
雷震天道:“你可瞧出了什么端倪?”
张宝儿打量了一番道:“这间屋子又黑又暗,显然是有意布置成这样,而且还有股药味。”
雷震天赞道:“张公子不仅脑子好使,鼻子也好使。”
说罢,雷震天伸手按了按墙上某一块砖,墙壁慢慢移动,赫然露出一间密室。
张宝儿没想到,在这样破败的宅院里,竟还有如此秘密的所在。
这间密室十尺见方,只留下一扇碗大的窗户。微弱的光线泻下来,照在床上的一张脸上。
张宝儿不由愣住了,这人他见过。那日,永和楼开张,带着长乐门一干人来寻晦气的正是眼前之人,他是长乐帮的大护法。
大护法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仍是完整的,但已因愤怒而变形。
雷震天低下身,柔声道:“该吃药了。”
雷震天慢慢地走过去,取下炉上的药罐,轻轻倒出少许,又慢慢地退回来,扶起大护法,一勺一勺地喂进他的嘴里。
大护法不但一句话也说不出,简直连吞咽也十分困难,他不断剧烈地咳嗽,溅得雷震天满身都是。
但看雷震天的表情,非但没有半点埋怨,而且满眼都是担心病人的神情。
勉强咽下小半碗药液,雷震天又小心地扶他躺下,轻轻地为他盖好棉被,这才回头,叹息道:“这些年来,我很多事情都依靠着四大护法。”
张宝儿静静听着,他不知道雷震天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难道他真的已把自己当作他的心腹?
雷震天突然跳起,恨声道:“但现在四大护法却只剩下一个人。”
张宝儿的眼角没来由地一跳,他点头道:“宇文溪很可怕,竟然能一举将四大护法全部歼灭了。”
雷震天握紧双拳,冷声道:“宇文溪的武功是不错,可凭他一己之国,要全歼四大护法,哼,只怕他还做不到,可恨的是四大护法遭到了暗算。”
张宝儿失声道:“暗算?”
“不错,我已验看了大护法的伤势,他是被人一拳击中了后心。”
好可怕的拳头!这一拳竟击溃了大护法的躯体,击碎了他的魂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宝儿问道。
“当时的情况我记得很清楚,正义堂的精锐已经基本消灭殆尽,只剩下宇文溪一人逃窜,我紧追不舍,别的人都没跟上。宇文溪自杀后,我往回返,一路上陆续现了四大护法,他们全都被袭击了。除了大护法还有一口气,别人全部死了。”雷震天咬牙切齿道:“我一一进行了察看,他们都是被偷袭者用软玉拳击中了武功罩门。”
“软玉拳?什么是软玉拳?”张宝儿不解地问道。
“软玉拳是轻霄门的独门武功,满天下只有我、宇文溪与那个人会!别人是模仿不来的!而当时宇文溪已经伏诛,谁会用软玉拳击杀四大护法?”
“莫非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张宝儿猜测道。
“绝对不是!以他的武功,不会将软玉拳使得这么生涩!”张宝儿还要问什么,雷震天却摆摆手道:“依我的判断,要么是宇文溪的传人,要么是那个人的传人,并且这个人早已经混入了长乐门,不然他是不会知道四大护法的命门的!”
雷震天接着道:“八大金刚中,老大、老二、老三是我从小就收养的,剩下的五人是后来才投奔我的,我怀疑这五人当中有一个人是混进来的奸细,一直想置我于死地。”
张宝儿笑道:“也许你太多疑了,人上了年纪总会犯这个通病的。”
“不是我多疑!”雷震天打断张宝儿的话:“我们进攻正义堂时,他们五人中老五在外执行任务,老四和老八现在已死,老七练的不是拳术,他精通的只是兵器上的武功……”
“你的意思是?”张宝儿试探着问道。
雷震天道:“我已调查过,老六跟随我这么多年来,总共从库房里支取三百两银子,平均一个月只花三两银子。”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压抑起来,除了女色和钱财外,这世上也许只有一种东西最让男人动心——权势。
雷震天涩声道:“但不到万不得已,我决不会逼他出手……”
说完就句话,雷震天站了起来,推开房门,慢慢地走了出去。夕阳从他的肩头落下来,形成了一块巨大的黑幕。
……
冷风如鞭,不停地抽打着木板上覆盖着的一条布单,也抽打着长乐门众弟子的心。
布单慢慢从木板上滑落,一具尸体露了出来:刀条形坚毅的脸庞,坚石般冷峻的鼻梁,正是八大金刚中的老三!
一股透骨的寒意就像刀锋般刺入了雷震天的骨髓,老三是他最忠诚最得力的手下,而现在,他却成为了一具死尸!
雷震天满脸怒气道:“尸体是在哪里现的?”
老六低声道:“在张副帮主的房里。”
每个人都盯住了张宝儿。
老六断然道:“但凶手决不是张副帮主。”
雷震天道:“哦?”
老六道:“没有人杀人后,还会把尸体留在自己的房间里。”
雷震天道:“哦?”
老六道:“老三虽然被人暗算,但他还是告诉我们一条线索。”
雷震天道:“哦?”
老六不再说话,他俯下身,慢慢地掰开老三紧握的拳头,一件器物立刻掉在了地上。
这是件奇怪的器物,似铜非铜,似玉非玉,正面刻画一缕白云,反面刻了两个字:轻霄
雷震天刀锋般的目光盯着老六,忽然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六摇头,没有人知道。
雷震天缓缓抬起头,出神地望着远方,他的眼睛空洞洞的,似乎在看着远方云深虚无缥缈处,似乎又在想起一段痛苦而又甜蜜的回忆。
他喃喃说道:“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仿佛又回到那翠绿的山谷,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也不知是惋惜,还是懊悔?
也不知过了多久,雷震天才恢复镇静,他捡起那块神秘的牌符,沉声道:“这是轻霄派的信物。”
张宝儿缓缓道:“老三一定是现了他们的什么秘密,临死前夺下了这块信物……”
雷震天摇摇头道:“你错了,没有人能从轻霄派门人的手中夺下令牌。”
张宝儿奇道:“难道是他故意放在老三手中,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这是他们的警告?”
说这话的时候,张宝儿长吁了囗气,宇文溪临死前的设计终于奏效了。
那一天,袭击四大护法是江雨樵暗中出手的,用的正是软玉拳。当然软玉拳是宇文溪临时传授于江雨樵的,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毕竟江雨樵功力深厚见多识广,虽然练得时间短,也能唬得住雷震天。
如今,四大护法和八大金刚如今一个连着一个折翼,雷震天今后的日子一定不太好过。他们之所以要这样做,无异是要扰乱雷震天的心神,它不但打击了雷震天的信心,更摧毁了他的意志。
张宝儿突然道:“不过,老三还是带回来一句话。”
雷震天道:“哦?”
张宝儿不再说话。
黄昏的夕阳从窗外照进来,照在木板上老三的身上,他的前胸有一处衣襟,颜色已和别的地方显著不同,就像是秋天的树叶一样,已慢慢开始枯黄腐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