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结了,按此处理就是了!”张宝儿漫不经心道。
葛福顺刚要作,张宝儿摆摆手道:“不过,京兆府还是近人情的,可以给家属适当抚恤,这事就此揭过吧!”
葛福顺实在忍不住了,拍案而起:“说得轻巧,曾智未犯军纪怎能如此处理,府尹大人今日若不给个说法,休想从我右羽林军的地盘上出去!”
冯永见状倒不说话了,他想看看张宝儿如何应对葛福顺再做打算。
“未犯军纪?你当我傻呀?”张宝儿同样拍案而起:“敢问葛将军,大唐军队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在你这右羽林可施行?”
“自然施行!”
“那我问你,十七禁律其九、其十是什么?”
“其九为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其十为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说的好!那你看看这个吧!”张宝儿冷笑将一样东西甩在了葛福顺面前。
葛福顺拿起一看,原来是一分公文,上面详细记载着曾智所犯罪行。有些事葛福顺有所耳闻,有些事葛福顺听都没有听过,由此可见,张宝儿对此事做了充分的准备。
“曾智作为右羽林校尉,短短一年时间,便强入民宅****良家女子三人,是否犯了十七禁律其九所斩之罪?勒索商家先后获钱三千两银子,是否犯了十七禁律其九所斩之罪?”张宝儿的问话让葛福顺哑口无言。
张宝儿却没打算放过他:“葛将军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召苦主至军营,与将军当面对质,若我有半句虚言,任凭将军如何?”
葛福顺不说话了,曾智是纨绔子弟,通过冯永的关系才进入了右羽林军,仗着冯永的关照把谁也不放在眼中。凭着葛福顺对他的了解,这些事情十有八九是他做的。
张宝儿继续逼问道:“我替你执行了这军纪有何不对?难道你这右羽林军不是大唐的军队,可以不用执行十七禁律、五十四斩?”
葛福顺脖子一梗又道:“就算曾智犯了军纪,也应该由我右羽林军自行处置,什么时候轮到京兆府行刑了?”
“你们右羽林军自行处置?”张宝儿冷冷一笑道:“说的好听,好几名苦主曾到你们军营来告状,你们是怎么做的?不仅不闻不问,反而将苦主乱棍打出,致使一名苦主伤重而死,吓得其余人再也不敢说话了。这还不算,曾智还到那些苦主家中公然恐吓,我不相信你们会不知道这些事情?若你们真的自行处置了,还会出现曾智驰马长安街头,冲撞京兆尹仪仗之事?葛将军你不服,我们可以到朝堂之上让陛下和众位大臣评评理。若大家评判说我无理,我给这曾智陪葬如何?”
葛福顺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他是正儿八百的军人,与冯永不同,还是讲理的。张宝儿这一番话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让他无话可说。
“葛将军请坐,且听我一言!”张宝儿放缓了语气道:“其实,我刚才在营门外所说关于右羽林军战斗力的那一番话,和曾智一事不无关系。自古以来,能战斗的军队都是军纪严明的军队,我还没听说哪支军队军纪败坏还能战无不胜。右羽林军军纪如此,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陈玄礼在一旁嗫嗫辩解道:“曾智并不能代表右羽林军全体将士!”
“不知右羽林军辖有多少军士?”张宝儿不动声色地问道。
“辖三千人!”
“那你看看这个!”张宝儿又递上一份公文。
陈玄礼接过翻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是近两年来右羽林军在长安犯奸作科之人的名单和所犯罪行,足足有三百七十五人。葛将军,你是带兵之人,你应该明白,三百七十五人对一支三千人的军队意味着什么!若不整顿军纪,再这样下去,这右羽林军就垮了。你们说说,我杀这曾智可有错?”
事已至此,葛福顺与陈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张宝儿起身道:“你们右羽林军内部的事情我不过问,不过我把话摞在这里,包括右羽林军在内驻守长安所有的禁军,若再有扰民之事,我见一个杀一个,决不姑息。好了,我告辞了!”
冯永见张宝儿要走了,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嘴上却客气道:“未将已经备下了酒菜,请府尹赏脸……”
张宝儿故作惊讶道:“哦,右羽林军大白天居然可以在军营内饮酒?”
葛福顺与陈玄礼恨恨地看着冯永,心中暗骂:“简直就是一头蠢猪,还嫌右羽林军被人家糟践的不够吗?”
冯永听张宝儿如此一问,讪讪不知说什么好,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干嘛要多这个嘴。
张宝儿突然笑道:“酒就不喝了,既然来了,看看你们右羽林军的训练倒是可以的。葛将军,要不你准备一下,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不知府尹大人要看什么?”有了能证明右羽林军实力的机会,葛福顺顿时来了精神。
“搏杀骑术什么的就算了,看看你们的箭术吧!”张宝儿随意道。
……
“葛将军,不知这箭靶有多远?”张宝儿看着校场上竖着的一溜靶子问道。
“一百五十步!”
张宝儿点点头。
“不知府尹大人如何考校?”葛福顺问道。
“考校不敢当,右羽林军三千人,不可能人人试射,这样吧,我随便点上三人,葛将军你看如何?”
“没有问题,蓝田王,这是右羽林军的花名册,请您随便点!”葛顺福将花名册递上。
“不用那么麻烦了,就冯将军、葛将军、陈将军你们三人吧!”张宝儿摆摆手道。
“这……”葛福顺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怎么?你们右羽林军的将军难道不用训练箭术吗?”张宝儿奇怪地问道。
听了张宝儿这问话,葛福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真是有苦难言。葛福顺与陈玄礼长年从军,箭术高超,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冯永是靠裙带关系做了这右羽林将军,哪会什么箭术,能不能拉得开弓还不一定呢,这要是让他上场,铁定要出丑,到时候还不知张宝儿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蓝田王,冯将军今日偶感风寒,你看……”陈玄礼与葛福顺是同样的心思,赶忙在一旁打圆场道。
“偶感风寒?”张宝儿打量了冯永好一会,才点头道:“那就随便再换上个军官吧!留下九个箭靶,三人同射,每人三箭,依次中靶便可!”
葛福顺见张宝儿不再在冯永身上纠缠,不由松了口气。
葛福顺、陈玄礼与另外一名军官箭术果然了得,九支箭全部射中了靶子。
看了看稍许有了些笑意的葛福顺,张宝儿斟酌地问道:“葛将军,两百步能射吗?”
葛福顺皱了皱眉头,军营中训练一般都是一百五十步,二百步不是没有射过,准头就无甚把握了。可若要葛福顺对张宝儿说不能射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能射!”
“那就好!”张宝儿笑了笑不说话了。
二百步的九箭,葛福顺中了两箭,陈玄礼与另外一个军官各中了一箭。
张宝儿似乎没看见葛顺福难看的脸色,继续问道:“葛将军,三百步能射吗?”
葛福顺脸色苦,张宝儿不是在逗自己玩吧?三百步,开什么玩笑。
可“不能射”三个字却让葛福顺生生给咽了回去,一脸苦意道:“不知道,试试看吧!”
三人的九支箭全部在二百八十步之内落在了地上,张宝儿看罢不置可否道:“你们的箭术比我想象的强多了,谢谢葛将军,好了,我们告辞了!”
葛福顺没听出张宝儿这是赞许还是讥讽,愣在当场不知说什么好。
陈玄礼想要找回面子,将手中的强弓递上,客气道:“要不,请府尹大人给我们演示一番?”
张宝儿呵呵笑道:“我是文官,不会射箭不丢人!”
话音一顿,又道:“这样吧,我让我的卫队试试吧!”
说罢,张宝儿朝着身后的卫队挥挥手道:“去三个人玩玩!”
卫队中出来三个人,接过葛福顺等人的弓箭,也不停顿,一气呵成便齐齐射了出去。数息间三人便又回到了卫队当中,直看的葛福顺等人目瞪口呆。
张宝儿卫队中的二十人都是从马场选出的佼佼者,一直由李宜德亲自指点,他们的箭术张宝儿很放心。
张宝儿看也不看箭靶,对陈玄礼道:“陈将军,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我想送给你一句话。”
陈玄礼这才醒过神来,赶忙点头道:“府尹大人请讲!”
“若你将来有机会亲自掌兵,一定要严明军纪,至少不能像现在的右羽林军这样!”说罢,张宝儿又叮咛道:“记住我今天的话,陈将军必会受益无穷,告辞了!”
葛福顺望着张宝儿远去的背影摇摇头道:“这个蓝田王是个有意思的人!”
看得出来,葛福顺虽然在张宝儿面前三番两次吃瘪,可他却对张宝儿并没有恨意。陈玄礼还在想着张宝儿刚才所说的,没有接葛福顺的话。
几名军士从三百步之外跑来,举着箭靶向葛福顺报告道:“中郎将,箭靶送上,请验靶!”
“验什么验,把箭靶拿……”葛福顺后半截话戛然而止,就像见到了鬼一般傻在了那里。
“老葛,你怎……”
陈玄觉察到了葛福顺的异样,赶忙询问,可话刚出口,也变成了与葛福顺同样的模样。
良久,陈玄礼长嘘了一口气道:“九支箭,箭箭都中在靶心上,右羽林军内这可是无一人能做到呀?”
葛福顺喃喃自语道:“莫不是碰巧了?”
陈玄礼摇头道:“碰巧了?你信吗?你碰巧一个给我看看!就算是碰巧,这三百步的距离也不是你我能做到的!”
“张府尹真乃神人也!”葛福顺露出一丝迷离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