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的崔文利睁大眼睛,要将老冤家柯雄死状不漏半点印在脑中,备今后时时回味。猛见躺在地上的柯雄两眼暴睁,狼眸中射出一股可怕幽绿。这股幽绿一举洞穿他的心脏,半空中,崔文利一时浑身寒颤。
柯雄双臂撑地,上身弹起,整个身子向前反折,正从崔文利裆下钻过。崔文利双刀扑一个空。柯雄反手一刀,背后狠狠捅进崔文利左胯,不似人声的惨号随之暴起。借此刀之力,柯雄又一刀斜斜上戳。这一刀硬生生将崔文利戳出去好远,重重倒地。
柯雄双臂硬榨出最后气力,合身压到崔文利身上。钢牙暴张,一口咬在崔文利喉间。血瀑暴崩,胸肺间大股大股血从口子里喷出来,柯雄死命狠咬。大口将血咽下肚去。崔文利骇恐万分,手足抽搐,两柄短刀没命捅进柯雄两肋。柯雄浑然不觉,只双手狠掐住崔文利脖子,死命咬,咬,咬……
崔文利鲜血流尽,断气了。
两柄短刀深深插进柯雄两肋,肋下淌着两弯扭扭的河。
安波柱挣扎起身,单膝跪倒,紧握柯雄双肩道:“好兄弟……你替柯家镇报了仇……”
鲜血流走了柯雄的全部杀,他双眼无神,双唇闭合,就此寂然。
安波柱拍了拍他肩,替他合上双眼。拄刀强站起身,扭腰旋步,挺前掠刀,向那些叛兵走去。
光华凝现,掣映飞炫,刀锋上炸出千钧一的光彩。
……
李重福静静脱去黄袍,便向秦家小姐抚去。一瞬间,秦家小姐惊破胆,寒透心。手中的簪子刺在李重福裸背上,竟毫无反应!十几簪连刺,一簪都刺不穿?完全刺不穿!
他到底是人是鬼?李重福毫无知觉般,秦家小姐却不能像先时那般承受。她扭动,反抗,簪子刺进李重福肩膀、脖颈、耳根,甚至试图去刺那张脸。徒劳,全是徒劳,没有用处。
挺过最后一丝锐痛,一切复归无声与黑暗。李重福的身体离开她。那个雍容的李重福一时重现。如果不是簪子在手中抖,如果不是肌肉的酸麻实实在在,秦家小姐几乎不敢相信黑暗中自己的眼神也曾锋利如暗杀之匕,这一切也未曾生过。
李重福不惊片尘,将黄袍穿好,慢条斯理道:“爱妃……何必呢……”
话没说完,他呆住了,秦家小姐竟然将簪子反手刺进了自己的咽喉。她眼中尽是决绝:“我杀不死你,但我能杀死我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李重福暴怒之下,一脚将倒地的秦家小姐踢出去好远去。
李重福挟怒而出的一脚力道非常之大,秦家小姐重重撞在墙上,又跌落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人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模样,凌乱的吉服的与沽沽流淌的鲜血相互映衬,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你也讨厌我,我真的这么讨人嫌吗?”李重福面目狰狞,如癫似狂地笑道:“招我的人,惹我的人,厌我的人,死,全都得死,一个都不能活!哈哈哈哈……”
李重福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过身来,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人。
张宝儿静静看着李重福,眼中有怜悯,有憎恶,还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说起来,李重福也算是受害者,若不是韦皇后的逼迫,他现在还好好做他的亲王,说不定便成了真正的大唐天子。可惜,偏偏天不遂人愿,着实可怜。
李重福一手造成无数杀孽,无数人因他而死,许多个家庭因他而毁灭,就这一点来说,他死一百次也无法弥补他的罪过,着实可恶。
李重福若不招惹张宝儿,他的境地或许比现在要好的多,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走投无路。可是,他偏偏招惹了张宝儿,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张宝儿?”李重福似乎又平静下来了。
“是我!”
“你也讨厌我?”李重福歪着头问道。
“我不想说假话,的确讨厌你,而且非常讨厌你!”张宝儿淡淡道。
“那你别无选择,只有去死了!”李重福的话带着阴森。
吴辟邪不做任何想法,一刀点弹,炸出寒芒冷电,全力攻上。
刺中了,吴辟邪手上一重,锋利的刃间刺破了李重福的衣服,但却似被铜墙铁壁阻住,再无法入内一分一毫。
李重福蓦地一挥手,吴辟邪连人带刀翻跌出去,整个人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
怎么会……吴辟邪忍痛侧翻起身,怔怔看着李重福。
黑暗中,李重福如纸扎金刚般一动不动,身上的黄袍无风鼓荡。
华叔目光凝重,心中忐忑不已,怪不得进来的时候柯雄会再在交待,不要小看李重福,他的力量远远超出想象。李重福武功深不可测,至少华叔已经看不出深浅来了。
华叔不敢怠慢,拼尽全力向李重福劈出一掌来,吴辟邪也趁势挥刀而进……
华叔和吴辟邪已记不得他们是第几次翻跌回来,几次将血咽下,下一次中掌翻跌又会有更多血涌出喉咙,咽之不及,浑身已经鲜血浸到湿黏。他们已经全力施为了,可在李重福面前简直是跳梁小丑,他根本没有再移步半寸。
华叔与吴辟邪二人意识有些模糊,他们只知跌跌撞撞再度挺刀攻上,直到躺在地上再也起来来。
李重福似乎已练成金钢不坏之身,简直是无懈可击!
张宝儿眼中露出惊骇之色,转身便向门外跑去。
李重福看着张宝儿的背影,袍袖轻扬,掌力陡转,变作一股强大吸力。张宝儿下盘全失,踉跄几步,自己倒退着将颈子送进李重福掌中。
李重福一手握过,虎口钳紧,张宝儿顿时举上半空,喉头紧缩,一双眼睛翻出眼白,双足离地。无力地乱蹬。
“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你怎么就不珍惜呢?”李重福悠悠道。
张宝儿喉头格声连连,眼珠都快凸鼓出来了。
李重福声音依旧苍凉:“朕是真正的大唐天子,你们这些凡人缘何就是不明白?鸿沟,不可逾越,朕只能用尸去填平,可你们就是不明白……”
手微颤,李重福的言语间竟有几分不能自持。
“放开他!”李重福身后传来怒不可遏的声音。
李重福将张宝儿狠狠掼在地上,转过身来,只见华叔与吴辟邪相扶着站了起来,怒目瞪着他。
李重福不住摇头:“你们为何要如此……认命有何不好……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确是无辜,俱是命数啊……”
说罢,李重福扬起手来,两个站也站不稳的家伙如此不知死活的,他要给他们致命一击。
就在这一瞬间,李重福忽觉足下有异。低头看去,张宝儿由背后紧抱自己高履双足,秦家小姐用过的簪子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手中。
李重福摇头苦笑:“你呀你……没用的,这是何必呢……”
“我不信你无懈可击……即便赤金的巨人,也不会是足赤,那并非足赤的致命一点,往往就在脚后跟……”说到这里,张宝儿诡异地笑道:“或许你以为我不会武功就不用惧我,你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说话间,簪子刺进高履中赤着的左足踵。
巨人的足踵……真会是致命一点?
张宝儿的这一刺,是带着身体内那股怪异力量刺入的,李重福腔子里暴出一声狂号!身体瞬息暴涨!他疾抬左足,重重将张宝儿甩了出去!
纸扎金刚急速膨胀,鼓荡的黄袍成了实体……
华叔与吴辟邪两手合握,拼出最后力气,刀锋再刺!刀锋贯颅而过!
黄袍爆裂!李重福像棵为炸雷劈倒的巨树,轰然倒地……
华叔踉踉跄跄向张宝儿走去,张宝儿躺在地上,双目紧闭。
“姑爷,姑爷,你怎么了?姑爷,醒醒,你倒是说话呀!”华叔少有的慌了神。
张宝儿一动不动,华叔顿时一屁股瘫坐在地,失神无语。
倏忽,张宝儿睁开了眼睛,歪着头对华叔道:“我只是休息一会,恢复体力而已,您老人家却生生不放过我!”
华叔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