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张宝儿专门拜访了封丘。
封丘不再做刽子手的行业了,他将全家都接到了大草滩,大草滩如今已经是他的家了。
当初,张宝儿离开大草滩的时候,曾经拜托封丘研制一种军中适合破敌人骑兵的武器,并创立一套适合与骑兵作战的刀法。
张宝儿对封丘有恩,张宝儿的嘱托封丘牢牢记在心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花费了数年心血,封丘终于研制出了这种武器,这种刀与他使用的鬼头刀有所不同,足有五十斤重,他将这种刀称之为陌刀。
与此同时,封丘也悟出了陌刀刀法,但他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张宝儿问封丘,在他看来,大草滩何人最适合使用陌刀,封丘毫不犹豫便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人便是张二十三。
张二十三是当初张宝儿在潞州时最早买来的二十三个童奴之一,因他的年纪最小,故而张宝儿当初赐名时,他便叫了张二十三。
张二十三年纪虽小,可体型确一点也不小,仅仅十五岁的年纪,身高便达到了八尺七寸。张二十三的训练在军营中算得上是佼佼者,尤其是臂力出奇的大。五十斤重陌刀,不是一般人能舞得动的,这也是封丘看好张二十三的原因。
张宝儿找来赵朗真,让他挑选出合适的人来,以张二十三为迅速组建潞州团练陌刀队,抓紧时间进行训练。
陌刀队组建的第二天一大早,华叔前来禀报:“姑爷,长安来人了,说陛下有急事召姑爷回去呢!”
“哦?”张宝儿有些诧异,若没有紧要事情,李隆基是不会急着召自己回去的,他问道:“来的是什么人,说什么事了没有?”
“来的是高公公,他没说什么事!”
“高力士?”张宝儿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高力士作为内廷总管,贴身随侍李隆基,一般不会派到外面的。如今,李隆基派高力士亲自来,足见他是真的着急了。
“高公公现在何处?”
“他在潞州刺史府等姑爷呢!”
张宝儿点点头,回头对华叔道:“华叔,我们走。”
……
当张宝儿到达长安时,已经是七月初四了。进了长安城,张宝儿没有急着回府,而是直接奔向了皇宫。
“陛下!奴才将定国公接回来了!”高力士向李隆基小声道。
“太好了,宝儿现在在哪里?”李隆基一扫这数日的阴霾。
“定国公正在外面等候!”
李隆基急忙道:“快请他进来,你派人将姚阁老也速速请进宫来。”
李隆基现在确实遇到了大麻烦,这麻烦是突厥可汗默啜造成的。
草原上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大雪飘后海风寒,年年移帐雾中天。去年冬天的漠北异常冷,酷寒,即使是被牛粪烧的热烘烘的大可汗金帐之内还是冷,冷在大可汗默啜的心里,那是压抑的窒息。
默啜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大唐天子玄宗皇帝李隆基有意调动黠嘎斯、突骑施两部,会合三受降城、以及北庭的唐军精锐,对突厥腹地形成合围之势。
自从李隆基登基之后,默啜就逐渐感觉到了从塞内传来的压力,尤其是漠南的三座受降城,让他觉得如鲠在喉。
匍俱、默棘连、阙特勤、阿史德元珍、暾欲谷,望着手下这些良将、猛士、智者,默啜的内心有些踌躇。局势是紧张的、危险的,唯一能让默啜可汗感觉到一点点欣慰的是,默啜手里还掌握着突骑施钦化可汗娑葛的弟弟遮弩。
遮弩是刚刚叛逃到突厥汗国。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哥哥婆葛被朝廷任命为十四姓可汗,赐名守忠,遮弩仅仅被赐名守节,而且所分部落明显少于其兄,这个结果让遮弩难以忍受。叛逃到汗国后,遮弩欲借助默啜大可汗的力量来夺取失去的权。
遮弩的叛逃让默啜掌握了突骑施的虚实,让遮弩带路闪击突骑施是个选择吗?
“先打黠嘎斯!”沉默半晌的暾欲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翻越曲漫山,就是黠嘎斯的牧场。”
南下,有三大受降城的阻碍,很难找到便宜;攻击突骑施,要面对安西大都护与北庭大都护的唐军;只有偷袭相对偏远的黠嘎斯才最安全。唯一要克服的障碍也许就是满天的飞雪,以及草地上、山沟里丈余深的积雪。
“这个季节,翻越曲漫山的路早就被大雪掩埋了,如何过得去?”不知谁嘀咕了一句。
“找个向导,路,总是会有的。”暾欲谷毋庸置疑的口吻感染了众人,血管里冰冷的血受到激荡之后似乎再次沸腾起来。
在阿热人向导的引领之下,突厥人踏上了西征之路,暾欲谷作为大军前锋,平雪开道。
踏过冰冻的塔米尔河,蹒跚在哈内河谷,绵延的台尔希河将突厥人指引到了塔尔巴加泰山脚下,牵着战马、抓着树枝、手攀脚蹬,登上了陡峭的山岭。
眼前是一片平坦的缓坡,缓坡地尽处是一个大“雪障”,唐努乌拉山脉。历经十日十夜的艰苦行军,突厥人绕过了雪障,却遇到了另一个问题,迷路了。
进不得、退不得,正是左右为难的关键时刻,出去探路的哨兵居然现了一条自北向南延伸的河流。突厥人沿着河流一路向北,在苏尔山口穿过西萨彦岭以后,来到了阿热向导提到过的阿尼河。
阿尼河源于西萨彦岭,向西南流入阿巴根河。根据阿热向导来之前介绍,通往阿热人的道路在阿尼河旁,这条通道窄的只容一匹马通过。
突厥人确定了自己的位置,确认了前进的方向。
突厥人已经误打误撞来到了阿尼河的上游,顺流而下进入阿巴根河流域,就可以找到游牧在阿巴根河流域、叶塞尼上游的黠嘎斯。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突厥人来到了点着篝火寂静的黠嘎斯营地。黠嘎斯人的梦乡,很快被冰冷的长矛、炽热的火把击得粉碎。留给他们的只有惊醒的噩梦、带血的朝阳。
杀了黠嘎斯可汗,降服了黠嘎斯余部,突厥人准备踏着一矛深的积雪走上归途。
就在此时,他们得到了坏消息,突骑施的钦化可汗娑葛已经率领十数万大军东进,到了博勒济尔河流域的雅尔平原,依山傍水扎下大营,与北庭的唐军形成了犄角之势。
危险的局势一触即,如果不是偷袭了黠嘎斯,那突厥就是三面受敌了。默啜可汗把大营扎在了金山之东,虽然是两面受敌,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就在这千钧一的生死关头,默啜与手下的干将们产生了分歧。
打,是暾欲谷历来的选择;打,也符合突厥人的心气,刚刚获得远征的胜利,让他们斗志昂扬。
打,却让默啜可汗颇感踌躇。胜利固然让人向往,默啜可汗更关注的是谁来享受胜利的果实。暾欲谷不愧为智者谋士,既聪明又贤德,可是默啜可汗的英明、睿智从何体现呢?更何况,暾欲谷心中向来只对默棘连与阙特勤兄弟俩有好感。
默啜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成就属于自己的辉煌:任命自己的儿子匍俱为西路大军的统帅,留下默棘连、阙特勤、阿史德元珍、暾欲谷等众人辅助匍俱。大军主力留在金山,默啜自己返回漠北的牙帐。
暾欲谷,偷袭黠嘎斯的功臣,被默啜可汗高高地捧了起来,留下众人一脸的敬仰,默啜拔马东归。
默啜可汗临走之际,专门对阿史德元珍叮咛嘱咐,让他小心暾欲谷,别让暾欲谷乱动,暾欲谷太危险。
这个消息让暾欲谷得知了,暾欲谷与默啜可汗之间有了龌龊。
他们二人对局势的认识有分歧也是理所当然的。暾欲谷是以强硬著称:打,只有击败面前的突骑施,突厥人才有出路。
默啜虽然也同意这个判断,但关键是能打过吗?一旦打成胶着战,北庭的唐军驰援,暾欲谷手下的军队就相当危险了。
默啜的想法是等待突骑施出错。
当然,默啜也不希望暾欲谷获得大胜,尤其是不希望默棘连与阙特勤兄弟俩再立大功。这不仅涉及到大可汗的面子、权威,还涉及到下任大可汗的人选,继嗣问题是大问题。默啜是接了哥哥的班,当年两个侄子还小,现在都长大了,而且怎么看怎么比自己的儿子强。传位给侄子,心不甘、情不愿;传位给儿子,又怕众人不服,难啊!这个时候如果对突骑施开战,立功的显然还是默棘连与阙特勤兄弟俩。
掂量来、掂量去,持重最合适。
前线的暾欲谷可不管默啜可汗是怎么想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以求一逞。暾欲谷下令部队开拔,默棘连与阙特勤兄弟俩义无反顾地跟在了暾欲谷的身后。这是违令,在前线统帅匍俱不知情的情况下,暾欲谷选择横挑强敌。
暾欲谷翻过毫无通道的金山,跨过毫无渡口的曳咥河,黎明时分抵达博勒济。”
到达博勒济的暾欲谷接到了探报:“有支十万人的部队已经在已经在雅里斯平原上集结起来。”
这个消息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暾欲谷是抗命起来,并没能带来所有的部队,与十万人的对手决战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我们回去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要识进退之机!
人多难道就可怕吗?
人少难道就一定要失败吗?
来吧,孩子们,去战斗!
暾欲谷晃了晃手中的长矛,飞马扑向了附近的突骑施营地。
毫无疑问,胜利属于被激起来的突厥勇士。
真正的考验在第二天来临,突骑施的勇士们像火一样地冲向了来犯的突厥人,这是草原上屈指可数的大战,人数占优的突骑施人显然主宰了战场,左右两翼的数量是突厥人的一倍。
人数劣势、双方列阵而战,种种不利,突厥人无论如何都注定了要失败。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匍俱。
作为西路军统帅的匍俱,并没有坐山观虎斗,他得知暾欲谷私自率军攻打突骑施,并没有制止,而是率领剩下的军队尾随而来,在关键的时间点出现在战场上,彻底打破了突骑施的防线。
突厥人胜利了,娑葛阵亡,但突厥人也付出了代价,阿史德元珍死于此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