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马怀远以身做饵,引诱耶律欲隐,蓟州军数千将士因此死伤大半;彭祖山血战泊汋城外,至今昏迷,生还希望渺茫;何君来死守泊汋城,在胜利到来的前一刻,力竭而死在更远处的幽州,卫道、章子云等夙兴夜寐、呕心沥血为大军保障后勤,无数幽州热血儿郎,正在奔向军营,以备征战。
李从璟无暇顾及其它,唯求战而胜之。
两军在营地之中短兵相接。于耶律德光等人而言,身后就是契丹皇帐,是皇帝耶律阿保机,他们不能后退半分,厮杀自然拼尽全力,敌我双方都是精锐,都有不成功便成仁的理由,此刻相见,唯有以战力见真章
战至酣处,两军阵前胜负参半。
契丹军由耶律德光、耶律倍、耶律斜涅赤三将统领,三将都是万中挑一的勇将,身边又各有精锐近卫,战力更是非凡,因是这三将冲杀之地,百战军精骑伤亡颇大,且不能制止其势。好在百战军自有一套交阵战法,各部互为援引,不至于一落下风便退。这一情况也被李从璟及时得知,他略一沉吟,不难计算出,即便是他率领近卫精骑杀溃一部眼前契丹骑兵,也不能弥补对方三将给百战军带来的损伤。
但要李从璟去将耶律德光、耶律倍、耶律斜涅赤一个个从战阵中捏出来斩杀,又根本不可能。
战至此处,战场形势很明朗,百战、渤海联军攻势被遏止,再无法像之前那般高歌猛进,但要说攻势受挫却也不至于,在被他们攻陷的大片营地内,在百战军主导的收割战法下,契丹战士几无还手之力,那一片营地在有李从璟率部顶在前面,与耶律德光、耶律倍、耶律斜涅赤鏖战的情况下,已被百战、渤海联军彻底打烂。
眼前摆在李从璟面前的选择不多,如若大军不能进,则早晚被迫撤退,一旦让契丹军稳住阵脚,给耶律阿保机从容调度的时间,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良好局势就会被逆转。念及此处,李从璟知晓,当务之急,还是尽可能多的攻陷契丹营地,让慌乱蔓延。
叫来蒙三,李从璟对其面授机宜。
蒙三听完李从璟的部属,变色道:“军帅,这如何使得,岂非叫你身陷绝境?”
“狗屁绝境!”李从璟吐了口血水,“鹿死谁手还在两可之间,你哪来这些废话,执行军令!”
李从璟的强硬态度让蒙三无法多言,只得埋头去部署战斗。
在这片营区内,营地已成火海,冲天火光让契丹各营战士的慌乱加剧,若非耶律阿保机一条条军令及时下达,约束各部,恐怕围困正州城的契丹连营已经完全乱起来。
彻底击溃营地之敌的近半百战、渤海军,从火光四溢的营地中抽身出来,却没有汇聚到正在与耶律德光、耶律倍、耶律斜涅赤鏖战的前军中去,充实己方力量,而是分作两部,分向两边的契丹军营突去,一路奋力拼杀、破营、纵火。
耶律德光从拼杀中抬起头来,在得知李从璟的部署后,脸色难看道:“李从璟这是看准了我们一时奈何不了他,他也一时奈何不了我们,转而改变战法,不再寻求破我军阵、直取中军,而是只求拖住我等,而令余部继续陷营,使我连营乱象加剧!”
“这可如何是好?”身边有人担忧道。
耶律德光阴沉着脸,“便是我军也分兵去应对,依照眼前局势,也无法完全阻止其军,而大军在各处混战,只会使乱象加剧,到得那时,倒正中李从璟了下怀了!这厮端得是奸诈、狡猾!”
稍作思索,耶律德光又道:“敌军今夜之战,核心还在李从璟身上,若无李从璟所部为根基,乱营的敌军将再无依仗。为今之计,唯有将李从璟所部击溃,才能收获釜底抽薪之效!你等可看摸清了,李从璟身在何处?”
“摸清了,在那边!”身边有人以手示意。
“好,随本帅去斩了李从璟!”耶律德光召集近卫精锐,拔马转向。
类似的对话,也生在耶律倍和耶律斜涅赤身上,没多时,三人不约而同带领精锐近卫,从各处向李从璟所在方位奔驰而来。
李从璟所在方位之所以会暴露,实在不是什么难以想见之事,毕竟他所在之地,契丹军遭受的打击最为严重。经由部将提醒,李从璟闻听契丹军阵变动,心知必是耶律德光、耶律倍、耶律斜涅赤齐齐杀将过来,哈哈一笑,丝毫没有后退之念,“便是引其来战,好让我将其悉数斩之!”
听到李从璟这句话,众将士士气振奋,唯独跟在他不远处,率部参与混战的桃夭夭,恼火的骂了一句,“真是疯了,还知不知死活?!”
李从璟这边厢杀乱耶律阿保机本部半个营地,火光映照得正州城墙都一片通红,形势如此,大明邢岂不知胜负就在今夜?他在率部强突契丹营地同时,传令给正州守军,令其出城迎战。
在此苦战十多日的正州守军,不少早先都已心灰意冷,已作败退之准备,眼见局势扭转,有取胜之望,又见主将奋战在外,得令杀出城时,多士气激昂。虽然其大部被营外由攻城转为防守的契丹军拦住,但其奋勇战斗之态,却使得今夜之战,场面更加混乱。
契丹军空有七八万大军,却被限制在各处,无法形成合力,而黑夜里不断加剧的乱象,让这些早以为胜券在握的战士,在经受巨大心理落差后,开始人心浮动。这种心理变化,因为耶律阿保机就在营中,被有效降低,但却不会消弭无形。
耶律德光、耶律倍、耶律斜涅赤三将中,李从璟先见到的是耶律德光,这并不难理解,换做李从璟是耶律德光,怕是也会如此急切赶来,迫不及待要一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