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谷雨当日,朝廷下令设立武信军、保宁军于剑南东川之侧,于两川而言确乎莫大威胁,然而在帝国看来,总体并无太大不妥。无论如何,不管孟知祥、李绍斌如何对朝廷诏令阴奉阳违,双方毕竟未曾撕破脸皮,在大义上,两川仍旧是唐土,孟知祥与李绍斌仍旧是唐臣,对朝廷的政策,两川可以有怨言,可以采取一些行动,但只要不立即举旗造反,武信军、保宁军的设立就无法动摇。
从军事策略上说,果州、阆州、遂州位于蜀中堪称腹地的所在,一旦战事开启,先,武信军、保宁军可以就近攻伐东川,若是战事顺利,以武信军节度使夏鲁奇、保宁军节度使李仁矩得到的朝廷授意,很容易先制人;
其次,若是战事不顺利,武信军、保宁军也能让两川慌乱、疲于应付一阵子,两者如同一柄尖刀,插在两川的心脏上,不仅可以为朝廷从川外进军创造便利,更有激励两川州县倾向朝廷的作用;
最后,即便武信军、保宁军无法采取有效攻势,但只要能守住地方,也是一项大的裨益。
正因如此,在安重诲提出这项策略时,李从璟并未反对,而是持得支持态度,如此布局,好处显而易见,李嗣源作为一代名将,焉能看不出其中的高明之处?
虽说李从璟不知原本历史上,两川何以能击败朝廷王师,得以独立,但安重诲、李嗣源这两人的这番谋划,的确显露出他们当年屡战屡胜、扬名晋地的道理。
有了内里一刀,接下来就是谋划王师堂堂正正的进攻之法。
如李从璟方才所言,用兵两川,大势上基本就是两条路线,一北一东。
李嗣源、李从璟父子召见静难军节度使李绍城、万州防御使郭威,原因就在于此。如今朝廷虽不曾掌控河陇之地,毕竟握有关中、汉中、三峡,以李嗣源、李从璟父子数年来的打算,自然不会只一路大军,数路并举,不仅正和用兵之道,如今帝国亦有这样的实力。
确立了王师从北、东两面同时进军的战略之后,接下来便是战术安排。
战术安排也很简单,抓住重点就是。
“北路军用兵重点,在于迅速攻克剑门关,大军通过剑阁通道,再进一步夺取剑州。只要能占领剑州,北路军便能对两川形成居高临下的俯瞰之势,往后视情况用兵就如顺水行舟,信手拈来。”
议事到了后段,已是夕阳西下时分,殿中的阳光变得金黄一片,美不胜收,李从璟沐浴着夕阳,如是道:“如郭威所言,东路军用兵重点,在于加强涪州、泸州、绵州防备,而寻机速克合州、嘉州,往后无论是支援武信军、保宁军,亦或是与北路军配合直捣梓州,还是作为奇兵直取成都,都易如反掌。”
李从璟话音落下,李嗣源呵呵笑道:“若能果真如此,饶是两川之兵精锐,我王师要平定两川,也只在朝夕之间了。”
李嗣源忽而又肃然道:“此次用兵两川,北路军由禁军并保义军、护**、静难军组成,亦是此番朝廷对两川用兵之主力,静难军为疾火先锋,任务只有一个,夺取剑门。其次,保义军、护**作为主力先锋,任务便是在静难军夺得剑门后,顺势攻下剑州。剑州为北路军用兵两川的前哨堡垒,必须要稳如泰山。最后,为保证朝廷用兵的突然性,禁军在最后出师,在先锋大军攻下剑州后,禁军作为北路军主力,也是北路军攻伐两川各地的主力。”
“东路军为偏师,亦为奇兵。郭卿如今有万余万州军,朝廷再调五千禁军为尔后援,至于用兵时机,便依秦王之见与郭卿所奏,由郭卿自行决定。”
李绍城、郭威无不大喜应诺。
朝廷以北路军为主力,而东路军为奇兵,却是有道理的。
先,关中距离剑门近,主力出剑门是必然之选,绕道万州无疑是个大圈,先前郭崇韬出剑门入蜀,也是这个原因。其次,郭威虽说在万州准备了两年,但运兵船舰非是帝国所长,哪怕有荆南相助,也无法满足数万大军之用。再次,长江水道虽说利于用兵,毕竟不如后世,没有大规模整修河道,险滩要害之地甚多。
故而,北路军为主力,而东路军为偏师。
朝廷用兵两川,计议已定,先期绸缪与准备可谓开始的很早,主要兵力,先期预定,有禁军五万,保义军、护**、静难军各自军五千上下,外加万州军万余,总计七万五千余战兵。再加上保宁军、武信军与绵州戍兵,几乎接近十万大军了——辅兵与征的民夫则另算。
当年郭崇韬伐蜀,兵力六万,如是对比,此番声势更盛。
将、兵已定,接下来便是统帅人选。
这个问题毫无疑问,李嗣源没有必要亲征,主帅自然由秦王担任。
六年前大唐伐蜀,庄宗以魏王李继岌为帅,而郭崇韬辅之,实际上魏王并不精通军事,故而军中大计皆出自郭崇韬。庄宗曾对郭崇韬言道:“继岌未习军政,卿久从吾战伐,西面之事,属之于卿。”魏王,摆设而已。
这里面有个典故。当年郭崇韬虽说领袖群臣,一时风头无人能及,实则一方面受到政敌挤压,一方面又被宦官仇视,更为后宫嫔妃所不容,处境非常艰难,郭崇韬自付若任由形势恶化,恐难以在朝中立足,便想立下一件大功,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是以在李严出使蜀国回来,上书说蜀国可图后,郭崇韬便想统帅三军伐蜀。但当时郭崇韬顾虑对手们不允许,再者当时李嗣源乃是诸道兵马总管,郭崇韬也不一定争得过李嗣源,所以这事不能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