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无论这位年轻人远远看去卖相如何好,都不能抵消学员们看笑话的心思。
眼看年轻人距离女先生的侍女已只有几步之遥,学员们都开始攒劲儿,以便待会儿可以大声嘲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但是接下来生的一幕,让学员们齐齐惊掉了下巴。
那位打倒过无数大汉,霸气侧漏,被演武院学员们私下誉为演武院第一高手的侍女,在那位年轻人距离她只有五步的距离时,竟然侧过身,主动让开了道路!
这让学员们一下子炸开了锅,这是怎么一回事,简直菲斯所思!
若说侍女的让道,还只是让学员们难以理解、无法接受,那么接下来女先生的反应,则是让这些耿直的年轻人们,一个个都几欲崩溃。
女先生望见那位青衫年轻人,竟然放下手中的书卷,主动站了起来。
那模样,分明就是在迎接对方。
晚风中,两人衣袂飘飘,长在金灿灿的阳光中轻舞飞扬,在不忍挪开眼的唯美风景中,两人就这样步步靠近了。
“天哪,那是什么鬼?!”
“直娘贼,这厮何人?!”
“奇也怪哉,事情怎会如此?!”
演武院学员们完全不明状况,不时有人出声声哀嚎,场面顿时就乱了起来。
......
白落提畔,李从璟走进凉亭,与桃夭夭并肩而立,一起静静望向美不胜收的湖光山色。至于远处演武院学员们的喧闹、嘈杂,似乎根本就没被两人的六官感知到。
“帝国要向两川用兵了?”桃夭夭没有转头,声音一如既往清淡,夹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
李从璟点点头,轻声道:“李绍斌扣押绵州刺史武虔裕,遣兵袭扰阆、果、遂三州,反迹毕露,帝国再不出兵,便有贻误战机之忧。现如今,疾火先锋李绍城已率军赶往剑门关,保义军与护**皆整装待。洛阳明日便会有祭旗仪式,随后禁军开拔。”
“如此说来,你是来与我道别的?”桃夭夭侧过脸看向李从璟,一只眼隐藏在眼罩下,另一只黑曜石般的眸子,意味深远,她白生生的脸庞染上了一层金黄,显得格外诱人,让人目眩。
李从璟笑了笑,“总不能拉上你一同出征。”
桃夭夭转回脸,继续看着水波摇曳的湖面,安静地没说话。
自神仙山下初见,至大定荆南,中间五六年的时间,两人并肩作战,历经数不清的险境、道不尽的血火,养成的不仅有默契,也有习惯。如今帝国伐蜀,战争规模盛过以往任何一次,对李从璟本身也意义非凡,但这回两人却无法再携手共进退了。
亭中安静了下来,似乎湖底鱼儿游动的声响都能听得见,落日熔金、乌云合璧,天色渐渐灰暗。
“我该走了。”李从璟对面前恍若遗世独立的绝代佳人温声说了一句,见对方只是嗯了一声,也不扭捏,转过身就走。
临出凉亭,李从璟停下脚步,没回头,语气却很坚定,“放心吧,我会大胜凯旋。这天下能奈何我的人物,都还在娘胎里。”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桃夭夭回应,李从璟大步离去。
晚风似乎更重了些,桃夭夭忍着没回头去看李从璟的背影,她的目光落在遥不可及之处,低声嘀咕了一句:“白痴。”
从湖堤返回的李从璟,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走的人知道,留在这里的人只需他一句话,便会提槊上马,随他出征。
留在这里的人知道,走的人不会说出那句话,那是叫人又爱又恨的大男儿脾性——不愿她再历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