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晖沉声道:“即便我军不少精骑,却少善于此道的将领。无论如何,要探清贼军主力在何处,需要的时间更多了。”
赵廷隐肃然垂。
形势虽然仍不明朗,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
形势对阆州、对两川很不利。
李绍斌暗暗咬牙,“李从璟这厮,端得是奸诈、狡猾!”
赵廷隐没接话,他没有附和他人牢骚的习惯。
“末将有一计,可破眼前困局!”王晖忽然说道。
李绍斌、赵廷隐的目光顿时聚焦在他脸上。
王晖在剑州失利,败退阆州后,令李绍斌极为震怒,欲杀之而振军心,若非众将士求情,他已生死难料。如今,正是他急于将功补过的时候。
王晖道:“眼下,唯有一条路可走:一力破百巧!”
“此言何解?”赵廷隐竟是比李绍斌更急切。
“出击剑州!”王晖断然道。
李绍斌惊讶,赵廷隐深思。
王晖接着道:“眼下,阆州有我两川雄师近三万,大可一用!若是贼军主力在绵州,阆州只有百战军,则我三万虎贲,要破百战军不难,届时便能长驱直入,袭夺剑州!事若成,可捣毁贼军后方,其必自败;事若不成,也可令贼军回援,届时绵州之围自解!”
“若是贼军主力不在绵州,当如何?”
“若是贼军主力不在绵州,我军至少尚能自保。即便战事不利,退守阆州也无不可!”
李绍斌眼前一亮,连连称好,赵廷隐却没有附和这种意见,而是摇头道:“不可。”
“不可?”王晖不乐意,“为何不可?”
“若是贼军主力在绵州倒好,若是果真在剑州、阆州一带,我军必不可免与之野战。”赵廷隐叹息道。
“野战便野战,难不成我等还真怕了他李从璟?!”
“不可,不可。”
“为何不可?”
“孟帅有言在先,不可与贼军野战。”赵廷隐道。
“孟帅言不可,便一定不可?”王晖快被气笑了。
“孟帅言不可,自然一定不可!”赵廷隐肃然道,见李绍斌、王晖脸色不好看,接着道:“临行之前,孟帅有过吩咐,若是与贼军战于野外,我军必败。要想求胜,必须依靠城池。”
“笑谈!”王晖拂袖冷笑,“原以为西川多勇士,孟帅更是人杰,竟不曾想胆小至此,连与贼军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赵廷隐嗤笑,看王晖的眼神丝毫不掩饰讥诮之色,“是否笑谈,在剑州败于贼军之手的王将军,难道果真不知?”
“你......”
“李肇因何而败,剑州三战,每战战况如何,王将军莫非还要本将多言?”赵廷隐语气渐冷,看来对李肇身死、西川部曲覆灭,而王晖独善其身的战况,并非没有怨言。
“赵将军此言何意?”
“本将此言何意,难道王将军不知?”
“好了!”李绍斌打断了两人的争辩,“战事如何安排,本将已有定论,两位不必再争!”
......
李从璟踏入了阆州地界。
在他身后,跟着虎卫军都指挥使王思同、飞云军都指挥使李从璋以及李从珂与石敬瑭。
飞云军留有五千将士镇守剑州,也就是说李从璟身后带着近两万兵马,加之先行一步的百战军,这回进入阆州,他的确带了主力。
三万将士,要攻破有着同样兵力驻守的阆州城,未免显得不足。但李从璟却有着十足信心。
为何?
李从珂问出了这两个字。
“阆州守军,必定出城来迎战。”李从璟淡淡笑道,“攻城未必能拿下阆州,但野战必能击败贼军,从而进一步夺下阆州城。”
“阆州守军若能出城迎战我军,我军自然能一举将其击败。但大帅为何肯定李绍斌不会踞城而守?”李从珂不解。
“绵州战事已起,眼看梓州不保,李绍斌急需打开局面。要打开局面,还有比奔袭剑州更好的策略吗?”李从璟笑道。
“难道李绍斌会自大到以为,在野外碰到我军,他能战而胜之?”李从珂又问。
“这并不重要。”蓝天白云,李从璟纵目远望,“重要的是,李绍斌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
“他若据守阆州,阆州纵然可保,但绵州、梓州一线,可是有我实打实的两万大军,那绝对是守不住的——更何况,高行周、皇甫麟整出来的,可是五万大军的阵仗。总而言之,留给李绍斌的时间不多了,眼下他需要的是分毫必争。否则时日长了,一旦梓州陷落,他就没了生路,那时候无论再想做什么,都晚了。”李从璟道,“况且,李绍斌必定认为,即便他与我军野战不胜,尚可退守阆州城。所以,李绍斌必定奔袭剑州,以求扰我后方,乱我部署,探我虚实。”
“原来如此。”李从珂深表钦佩,“大帅运筹帷幄,庙算无遗,我等佩服!”
“什么运筹帷幄、庙算无遗!”李从璟洒然一笑,“本帅不过是在以多欺少罢了。”
李从珂赔笑道:“大帅说笑了。”
“并非说笑。”绿水青山,李从璟笑道:“往先为一方镇将、藩帅时,但凡征战,本帅常是以少敌多,故而步步危机、提心吊胆,那时候本帅便知道,这天底下打起来最痛快的仗,并非以少胜多,而是以多欺少!”说完,他问李从珂,“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为何?”
“以多欺少,便是欺负人。比起被欺负,欺负人总是要愉快的多!”李从璟哈哈大笑。
李从珂自然也跟着笑。
笑罢,李从璟一摆手,“说到底,孟知祥、李绍斌举兵叛国,妄想以一地挑战整个帝国,本就是找揍找死。既然他们有这个雅兴,本帅怎好扫兴,怎好不叫他们知晓,帝国的鞭子抽在身上有多疼、多能要人命!”
他说完这话,前方百战军游骑回报:已现了李绍斌大军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