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同光元年淇门建军,至长兴元年,近十年的光阴似乎只是弹指之间,初见即捉对厮杀的两人,在经过近十年的并肩作战后,今日面对一场阔别已久的重逢,个中滋味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喘不过气来的桃夭夭一把推开李从璟,双颊微红,脸上似有粒粒香汗,微一低头,便又抬头来横了李从璟一眼,“满嘴的冰渣子,胡乱啃什么!”
李从璟嘿嘿一笑,揽过她的肩膀把他抱进怀里,“这可是从中原带来的冰渣子,珍贵得很,可以聊解思乡之愁。”
“胡说八道。”桃夭夭嘴里虽然依旧硬气,身子却温顺的倒在李从璟胸前,像极了一只心满意足的懒猫。
帐外的风雪声依旧摄人心魄,然而帐中的人却早已将它忽略,近半载天各一方,如今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不知不觉间帐中光线暗下来,直到左右物什都已瞧不清楚,两人这才意识到天已黑了。
来请李从璟和桃夭夭去赴宴的,是变得贼眉鼠眼的阿狸,她进帐的时候,虽然一本正经的行礼、通报图巴克汗的邀请,但一双眼珠子却在帐中四处乱瞄,似乎是想找出两人犯案的铁证来。
最终一无所获的阿狸,不仅没有气馁,反而眼神奕奕,偷瞧李从璟的时候,流传的眼波甜腻得仿佛要溢出来。只不过李从璟从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看她,这让阿狸心头很不是滋味,既觉得愤怒又觉得委屈,低头闷闷的跟在两人身后时,差些把自己的衣角绞碎。
因了风雪的缘故,图巴克汗的晚宴自然只能在帐中举行,不过大帐十分宽阔,摆满了草原风物、吃食后,百十人置身其间犹显得十分宽敞。
晚宴是隆重的,比场面更加隆重的,是图巴克汗的态度。他派往西楼打探消息的探子已经归来,带来的消息让他胆战心惊,面对而今对草原来说依旧是庞然大物的契丹的西征,图巴克汗再度记起了往日部落里尸横遍地,族人仓惶西逃的场景,他很清楚,现今只有紧紧依靠大唐,鞑靼部才可能不重蹈覆辙。
在图巴克汗的安排下,晚宴的气氛很热烈,他甚至不失时机的献上了鞑靼部最美丽动人的姑娘——一群姑娘,只为博得李从璟微微点头。
李从璟对这些带着某种味道的女子并没有太大兴趣,而且坐在一旁的桃夭夭虽然表现的目不斜视,但偶尔投过来的刺人眼神,还是让他决定不惹对方不开心。
这不是怕了桃夭夭,而是怜爱她,不想她不开心。这个理由很好,李从璟打心眼里认同了。
最后,对李从璟提出的种种要求,例如鞑靼部该如何配合这回他的行动,日后鞑靼部每年向大唐增加多少骏马朝贡等事,图巴克汗都一一应许,没有半句违逆之言。
晚宴结束之后,李从璟跟桃夭夭一起回帐,到了帐门口的时候,桃夭夭忽然停住脚步,将本打算若无其事、轻描淡写混进帐的李从璟拦在门外,并且用怪异的目光打量他:“你的帐篷不是这里。”
“我知道,我就送送你。”面对桃夭夭清澈见底的眼神,李从璟一本正经道。
“你已经送到了。”桃夭夭道。
“那我进去喝杯茶,刚刚吃肉太多,到现在还满嘴油腻。”李从璟一脸诚实。
“我的帐篷里没有茶。”桃夭夭绝情的摇头。
“我坐一会儿休息片刻总行吧?”李从璟腆着脸不松口。
“回你自己的帐篷去休息。”桃夭夭眼帘一沉,隐隐有了怒的迹象,说罢,还不忘警告性的瞥了李从璟一眼,这才带着丫鬟自顾自进了帐篷。
瞧着帘子无声落下,李从璟还没觉得如何难堪,站在他身后的孟松柏已经禁不住笑出了声,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孟松柏立即一脸正气,装作若无其事,唯独脸已憋得通红。
“很好笑?”李从璟问他。
“不好笑......哈哈哈......”孟松柏本来紧绷的脸,一说话就再也绷不住,他向来只见过无往不利的秦王,却没曾想秦王也有被女子撂在门外的时候,方才对方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威严不可违逆,也跟个市井小人物没甚么不同。
李从璟一脚将孟松柏踹了个狗吃屎,整了整衣襟,威风凛凛从孟松柏身前走过,“我也觉得很好笑。”
李从璟被人带着来到图巴克汗为他准备的帐篷前时,心头已经对图巴克汗生出几分不满:这厮没事把帐篷安排的离桃夭夭那么远作甚?老子还准备动一次夜袭来着,这倒好,待会儿等老子千里迢迢走过去,估计半路第三条腿就冻僵了,那还玩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