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敌烈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同意,虽说他想压下此事,不想让逃兵事件的影响扩大,但事情毕竟已经生,掩耳盗铃只会适得其反,还是威慑一下将士的好。
“带人加强巡查,再有敢夜遁者,抓之即杀!”耶律敌烈吩咐那名亲信将领。
处理完这件事,没过多久,韩仲锡来报,说是耶律倍与耶律德光的使者都来了,问耶律敌烈要不要见。
耶律敌烈沉吟不语。
原本这两批信使都是要见的,耶律倍是皇帝,他的使臣岂能不见?耶律德光可能是未来皇帝,他的使者也不能不见。
但耶律敌烈更加知道这两人派人来的目的。
耶律敌烈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先观望耶律倍与耶律德光相斗,此时又怎会临时改变主意?尤其此时他自身难保,投向谁都不可能,那见还不如不见。
“若是都不见,还不如都见一见的好。”韩仲锡劝道,“如今大王是为国征战,怎能不让人知道大王的一片苦心与对大契丹国的忠诚?”
韩仲锡的话没说完,但耶律敌烈理解对方的意思,若是两个都不见,那便两个都得罪了,若是耶律敌烈胜了李从璟还好,若是没胜,恐怕日后不好交代。
耶律敌烈只得强打精神,在这般紧要的关头,仍去应付耶律倍与耶律德光的使者。
不巧,耶律倍与耶律德光使者的行踪,被卢龙军给现了。李从璟行军征战,向来注重斥候、游骑的运用,卢龙军深得传承,在这方面一直做得很好。加之如今卢龙军手握战场主动权与胜势,自然乐意远放游骑,去监视西楼和耶律倍、耶律德光方面的动向。
就在耶律敌烈费尽心思应付耶律倍、耶律德光的使者时,卢龙军夜袭饶州军营地。
其实也不能算袭击,这几日卢龙军日夜不停攻打饶州军营地,一直使得饶州军处在神经紧绷的状态,各方面的防备都很充足,但耶律敌烈的布置再周到,也敌不过三军将士军心的低迷,不巧今夜被唐军一部袭破某处营垒,攻进了营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营顿时有大乱的倾向。
尤其攻营的卢龙军,得知己方攻进了营地,少不得加大进攻力度,那指挥今夜战事的李彦超,也免不得派遣更多人马,增援破营的部曲。
饶州军营地中契丹军士,往来奔驰,大声疾呼,有左近的部众,连忙赶往营破之处增援,本就士气不高的军士,慌乱之下少不得碰到火盆等物,造成更多乱象,引来将领喝骂不止。
那正抵挡卢龙军正面强攻的饶州军,也难免分神,担心营破之处的战役,怕唐军从彼处杀穿营地,从背后杀来,彼处各自百夫长、千夫长拼命呼喝,稳定军心指挥战斗,却仍是阻止不了士卒斗志低迷,神思不属。
连日败绩,连日苦战,这个时候,大家想的更多的是如何保命,而不是如何战胜眼前之敌。
一不留神间,又叫卢龙军正面攻破了一处营垒,杀入营中来,顿时把守此处营垒的契丹军士大面积败走,口中呼喊连连,无非是说营地守不住了。
耶律敌烈连忙抽身回来,组织全军抵抗。
耳闻营外唐军山呼海啸,又见万马坡上火点汇集成江河,想也不用想卢龙军这下已然全军出动,想要一战定乾坤了。
耶律敌烈大急,连忙点齐心腹将领,命令他们去往各处迎敌,而后自身也再不敢托大,披甲上马,率领亲卫迎敌。
半夜鏖战,鬼哭狼嚎。
也亏得是耶律敌烈乃军事大家,营盘构筑的章法有度,连日来也没忘加固防御,而他的嫡系精锐到底不是纸糊的,作为中坚力量奋力死战,这才勉强守住了大营。
好歹坚持到天亮,卢龙军见事不可为,遂烧毁数座营垒而去。
清点伤亡,耶律敌烈大吃一惊,昨夜一战,竟然折损兵马数千。
而后想清缘由,必是许多军士趁夜做了逃兵!
耶律敌烈大恨不已,他登高而望,眼见营地乱成一团,尤其是被卢龙军烧毁的几座营盘,已经被糟蹋成了废墟,火团在其中明灭,黑烟在各处升腾,尸体更是难以数清,杂七杂八的物什东倒西歪,一片血火荒凉。
行走在营中的将士,则一个个疲惫不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反观唐军营地,壁垒森严,严整肃杀,甲士林立,旌旗飘扬,对他们虎视眈眈,似乎随时都可能再起攻势。
“大王......”心腹将领欲言又止。
“罢了!”耶律敌烈长叹一声,“加紧整修营防、救治伤患。”
因了昨夜一战,唐军也需要略作休整,一时片刻不会再来找麻烦。
但挨得过今日,明日呢?
昨夜已有许多军士逃营,今夜呢?
一整日卢龙军都没有再起攻势,然而饶州军诸将都高兴不起来,他们都知道,唐军不过是蓄养精神,以备来日一鼓作气将他们击败罢了。
有了昨夜一战,饶州全军几乎都已没了士气,再要挡住唐军攻势,难如登天。
耶律敌烈却有打算。
他的打算就是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