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已是万分恼火,怒急攻心。
一路来他被唐军牵着鼻子走,对方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偏偏就是追不上对方,虽然他已皆尽全力,但中间总是差了一段距离,这种肉在嘴前却偏偏吃不到、反而还被肥肉戏耍的体验,让柴克宏直欲抓狂。
一路向东,柴克宏面色铁青,越想越是胸闷,气得肺都要炸了。同时,他又不停祈祷,祈祷乌江守卒能坚持一日半日,好让他能及时回援。但柴克宏却又知晓,乌江设伏的兵马都被他带走,仅凭彼处原本的兵力,是断然无法面对突然杀到的数千唐军的!
入夜后,担心成了现实,在距离乌江还有二十多里的时候,前方的黑夜中忽然亮起火光,不时,火势就照亮了一方夜空,翻卷升腾的火焰,浓烈如墨的黑烟,将远方天地连在一处,仿佛凭空制造了一处巨大的地狱!
“哇呀!”柴克宏怪叫一声,气得捶胸顿足,差些喷出一口血来!
连日被动奔波,本就疲惫至极的吴军将士,见到天际的火光与黑云,无不是目瞪口呆。火光映照天地,也照亮了一张张惊骇不定的吴军脸庞,他们怔然望着前方,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回去救火!快!”柴克宏挥动马鞭,急声下令。他怎么都无法想到,这批唐军竟然如此难以对付,转战奔袭无影无踪,行迹飘忽无章可循,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战略目标是甚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下一刻要攻向何处!
和州明明是吴军的地界,这股唐军明明是孤身深入,理该被包围被束缚被压缩活动范围,最后被聚歼才对,而现在他们竟然滑如泥鳅,根本就碰不着,这还不算,竟还连战连捷!
赶到乌江粮仓,柴克宏根本无法靠近粮仓百步之内,火势冲天犹如山峦,烤得甲胄兵刃一片滚烫,战马嘶鸣不断,显得焦躁不安。
数十座粮仓,几乎全部被烧,方圆数里之内,都是此起彼伏的火海。
“快,救火,救火!”柴克宏滚落马鞍,调集士卒亡羊补牢,此时他心头冰火两重天,难受至极,唐军没逮到,粮仓反而失守——乌江因登岸便利,故而吴军粮草经水师运送后,绝大部分都在这数十座粮仓,如今粮仓被焚,大军失粮,这对江淮之战将是何种打击?!
想他乃是将门之后,打小就被悉心培养,享受到足够的荣华富贵,人中龙凤一样的人物,在楚地也曾连战连捷,杀敌如宰羊,赢得赫赫声名与朝廷看重,乃是吴国青年将领中当之无愧的俊彦,此番竟然在几个寒门士子面前遭受了这等耻辱,被耍得团团转!
吴军将士现在已经不是苦不堪言,而是怨声载道、火气冲天,连日来他们被迫转战,被唐军牵着鼻子走也就罢了,关键是屁都没捞着,如今更是粮仓被焚,失责甚大,战后免不得被问罪——他们看向柴克宏的目光,都不再友好。
“无能!”
“废物!”
“饭桶!”
这就是此刻吴军将士心中对柴克宏的评价。
因为甲胄被烤得太热的关系,不少吴军将士脱了甲胄,光着膀子打水救火,如是众人纷纷效仿,不多时在场吴军多是如此,柴克宏见状脸色大变,急忙严令士卒穿上甲胄。
“穿上甲胄就被烤成羊了!”
“不让歇息也就罢了,还管我脱衣服?”
吴军将士骂骂咧咧,懒得理会柴克宏的军令,柴克宏怒冲冠,下令亲兵执法,刹那间顿时闹得彼此对立,剑拔弩张。
柴克宏见状,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一句要完。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忽的喊杀之声四起,如同百鬼夜行,而后数不清的唐军甲士,从四面八方杀来,直奔这些救火的吴军士卒!
唐军去而复返,正是一记回马枪!
西方邺高举马槊,槊锋所指,千军所向!
江文蔚、张易、朱元领军冲阵,势若奔雷!
柴克宏仓惶大喊:“敌袭,迎敌,迎敌!”
正在救火的吴军无不骇然,面对如同天降的唐军,顿时大乱,丢下水桶就跑,哪里还有多少抵挡的心思?
火海之外,又添战场。
唐军势如潮水,席卷万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将吴军打得哭爹喊娘、溃不成军!
是役,吴军大败,柴克宏亦被生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