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境内基本是一马平川之地,初夏的阳光洒落,让野外的林木花草都显得生机勃勃,不过农田里损毁的庄稼,还是清晰表露出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乱,间或有小河细流,清水潺潺,泥鳅小鱼游弋其中,怡然自得的模样表明它们与地面的世界泾渭分明。
江山处处是美景,只是林安心明显无暇顾及这些。此刻她正策马飞奔,曲线玲珑的娇躯随着骏马起起伏伏,微微弓着的身子清晰展现出胸前的波涛汹涌,与马鞍上的双月如盘。应该是奔驰的时间太长了些,缕缕青丝被汗水浸湿,贴在晶莹如玉的面颊上,此情此景,别有一股韵味。
林安心往身后望了一眼,深潭般的眸子有些黯然,身边最初的十余随从已经只剩下四个,在不远处的官道上,却有三五十骑身着黑衣的青衣衙门杀手追来。
终于,坐骑承受不住长久的急速奔驰,惨烈嘶鸣一声,就猛然歪倒在地,将林安心从马背上掀了下来,林安心在地上滚了一身灰尘,半跪在地上时看到骏马口吐白沫,一颗心也似沉到潭底。
几声马嘶,随从也都勒住马,史虚白的坐骑刚停下来,原地前后踱了几步,竟也是缓缓跪倒,再也站不起来。
模样有些狼狈的史虚白被眼疾手快的随从扶着,这才没有被骏马压住,惊魂甫定,他看了一眼身后的追兵,扶腰喘着粗气,脸上挂着气急败坏之色,毫无风度的指着对方破口大骂:“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某好歹也曾诚心实意给徐知诰出谋划策过,字字心血之言,他不用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半分情面都不讲,某刚渡江就派人来追杀,不由分说就要取某性命?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林安心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捋了捋鬓角湿,白里透红的脸上汗珠点点,不是出水芙蓉胜似出水芙蓉,她往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看了一眼,如画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罢了罢了,某不跑了,太他娘的累了,没被杀死也给累死,这死法可是太痛苦了!”爆了一句粗口,史虚白很快恢复了洒脱不羁的神采,一屁股坐在累倒的马匹旁,望着骏马的一双大眼摇头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马鬃,不无歉意道:“兄台啊兄台,此番却是连累你了,你本是世间难得的良驹,没能跟随天下英雄纵横江山,却陪我这无用之人客死异乡,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说罢,史虚白一手指向正赶来的追兵,凭空生出一股豪气,大言不惭道:“史虚白人头在此,尔等如若有本事,便来取走好了!史某顶着这脑袋几十年,也没见这脑袋有多值钱,倒是时时都觉得劳累,此番就送给尔等了!’
林安心颔站在一旁,神色有刹那间的哀痛,若说史虚白从始至终都是不得用之人,她主事青衣衙门多年,昔曾也为吴国鞠躬尽瘁,更是多次身处险境,几度差些连性命都丢掉了,到头来竟也落得个不问青红皂白被抹杀的下场?
她胸有不平气。
亦觉得悲哀悲凉,更替自己觉得不值。
眼中的哀痛转瞬即逝,林安心手伸腰后,抽出鞘中短刃,缓慢而坚定的向前两步,持刀面对奔来的吴国青衣衙门。
她眼神坚定。
史虚白看到林安心这模样,微微怔了怔,他仍是没心没肺坐在地上没起身,脸上挂着看似洒脱实则暗含隐痛的笑容,“林娘子踏出这一步,可就是与吴国为敌了。”
林安心没说话,她的身影在这旷野中倍显渺小,如一颗青草,但又让人觉得没那么卑微,因为她身上散出一股壮烈的豪气,竟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意味。
不时之间,青衣衙门奔至,将众人围在中间,为一名中年汉子冷眼看向林安心,面无表情道:“林安心,念你我曾属同门,今日许你自裁,不要做无畏之抵抗。”
林安心看着这名自己昔日的部属,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林安心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言罢,林安心再无赘言,欺身冲向对方!
“找死!”青衣衙门统领顿时被激怒,叱咤一声,挥刀斩下。
林安心在马前矮身一突,避过长刀,短刃抹过马腿,寒光闪过,马腿咔擦一声断裂,马上的青衣衙门统领不禁摔落下来,他未及落地,林安心的刀锋已近至咽喉。
这让统领心头大惊,双目陡然睁大,千钧一之间,他奋力扭转脑袋,避过要害,却被刀刃划在脸上,拉开一条巨大的口子,顿时鲜血直流,不等他叫出声,身子已被林安心借势一撞,倒飞出数步,跌倒在地上。
“动手!杀了他们!一个不留!”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的青衣衙门统领半卧在地上,一手捂着鲜血横流的脸,一面狂的大叫。
林安心此时已如狸猫般接近了另一个青衣衙门,手中短刃格开对方的长刀,毫不迟疑划开昔日同僚的脖子,顺势坐上马背,眼神冷然将那人一把甩下马。
眼看左右青衣衙门都向她这位昔日司杀过来,场中几名随从紧紧护卫史虚白,面对围攻捉襟见肘,林安心陡然呼喝一声,“军情处!你们还不现身吗?!”
她的话音落下没多久,道前那片林子后,悠忽奔出百骑,纯一色青衣,向青衣衙门席卷而来。
眼见百骑青衣奔来,青衣衙门统领神色大骇,也顾不得还没包扎好的伤口,一把推开同伴,连忙翻身上马,招呼部属退出围杀,在官道上结好队形,免得被百骑青衣给一下子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