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这么远虽没看清楚,但爹爹不会有错,那个中年人是南商王。”南商王到客栈以后取下包头的布巾,这会儿虽重新包上,又在争斗中让打散开。
文无忧想到三爷的猜测,他说丁夫人可以假装,王爷们也能假装。扭过面庞,身后是公婆给她的护卫。
春草带走几个,但余下的还有。
“去告诉三爷,让他看看驿站里还有没有南商王?”
宇文天笑吟吟打断:“不用去看,”他悠悠然:“太师已经去了。”
“去作什么?”宇文靖不在文无忧的考虑之中。
宇文天眼睛放光:“就在咱们往这里来的时候,我让外祖父去请太师往驿站,和几位王爷多多谈心。”
邱宗盛是在他们到这里以后,回到这里,他点头道:“无忧只管放心,今天皇上不见王爷们,但有太师在,没有什么人能混进驿站,也没有人能出驿站。”
文无忧眸子放光再去看激战中的南商王:“那他可惨了,他可往哪里藏身呢?”
随即欢声:“是了,他总有地方去,爹爹,让春草放他走,看他想怎么样。”
“好女儿,京中如今不算太平,郭村的党羽还没有抓完,放他走,跟上可以,可就大费事体。”
“那依着爹爹呢?”
宇文天笑容满面:“把他们全拿了,看看谁来救他们!”
“好爹爹总是有好主张。”文无忧吩咐人:“去见三爷,让他多派人手。”
宇文天还没有喜欢完呢,就听到女婿又冒出来,纳闷地道:“你要人手应该去见凌叔父,怎么又寻上他?”
“那岂不是把三爷撇在一旁?”文无忧堆笑讨好:“拿下丁夫人的可是三爷呀。”
宇文天慢慢的黑了脸。
顾氏看着好笑,低声道:“这脸色像在说又输给女婿?”
“还是你看出来了,这个小子太恨人。换成十几年前,我保管他玩不成这一手儿。那个时候,京里哪一寸地面不听我的?”宇文天悻悻。
“可你走了十几年。如今京里的地头蛇换了人,你气又有什么用?”顾氏愈好笑。
宇文天忿忿不平:“我白生一会儿气就是,你管我呢。”那面庞绷的更板直。
……
明逸收到话就出来,带马先去驿站。在门外,就听到里面宇文靖的谈笑风生:“说起来江南的景致,我真是梦里也向往。王爷再请为我说说这山有哪几座,各有什么样的好风景?老夫我已是闲人一个,说不好明天我就去悠闲去了。”
明逸进去,见四位王爷虽还没有不耐烦,但对自己到来都有一喜。正在说话的云昭王如释重负:“平王来了,太师,咱们改天再说山水吧。”
宇文靖东张西望,说的却是:“咦,你家世子哪里去了?”把跟他来的老庄叫到面前,满面的不高兴:“去找来,我特意来和王爷世子们说话,走一个我都不答应,不想陪我是怎么样?”
云昭世子从外面进来,他年青,可以看见闷闷。回答的也没精打采:“老太师,你总不能不让我尿急吧?”
宇文靖吹胡子瞪眼:“你们说心里有我,我才在今天来陪你们。我可是好意。你们心里没我了,那我走了。”
王爷们弄不明白他的来意,巴不得宇文靖离开。但面对这话,总不能没有一个字的挽留。汉曲王道:“太师太师,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随即,他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
宇文靖笑眯眯回身坐下:“也是,我是特意来陪你们,表表你们心里有我,我也有你们的心意。小孩子说话我不计较,咱们继续来说话。”
汉曲王苦笑:“三爷来了,先听听三爷说什么吧?”
明逸故意的用眸光把他们端详一遍,似有话又似不说那般,微笑道:“路过这里,进来看看王爷们要什么不要,既然太师作陪,那太好不过,就此告辞。”
和宇文靖交换一个神色,彼此心照不宣,宇文靖轻轻颔,明逸出门来见文无忧。
四个王爷和四个世子都觉得不妙,其中,更换过的南商王和假世子更有后背寒之感。
汉曲王心里格登一下,出事了?想到他的计划,再想想老太师明明跟他们不好,明明是让他们逼的告老,却坐在这里很是愉快的谈天说地,难道现了什么?
云昭王暗暗揣摩,大家事先打的算盘要遭的话,怎么才能把自己摘干净?
永吉王叫苦不迭的模样,我说不来,你们一定要来,过这没有一天舒坦的日子,你们是怎么想的?
宇文靖把他们神色全看在心里,不动声色的拉上他们再说个不停。
这位在能说方面也有特长,这一说,就说到吃饭的时候,饭后接着说,走一个他就倚老卖老,鼻子一哼,脸儿一沉,让老庄即刻找了来。
勾心斗角的谈,至少有个目的。在不知道老太师为什么坐在这里闲聊的情况下,王爷世子苦不堪言。
盼着太师忽然中风的心都出来。
直到天黑太师才走,南商王和假世子回到房中,头一句话就是:“赶紧派人去见王爷换回来,说不好我今天的话里有漏洞,已让太师看了去。”
汉曲王打世子出门:“去见他们,说计划有变,宇文靖是只老狐狸,他一定看出什么才过来。”
但是一个人也没有走出驿站,宫里来了太监传口谕:“皇上请王爷世子进宫赐宴。”
……
皇帝这个时候在顺天府外下马,一身便衣的他由同样便衣的明逸陪着,黑色风帽下只露出两个眼睛看路,穿过监狱的长长甬道,来到一间牢房的门外。
有个衙役守在这里,明逸对他示意。衙役把个东西对着地上一丢,出轻轻的一声响,牢里顿时乱了。
有人叫着:“又干什么,你们又干什么?”
牢门上的缝隙里,皇帝凑上去。
一股酸臭味道先到眼睛上,再看到的是里面关着的十几个人乱成一团。
一个人让高高按在墙上,下巴让人慑住,左摇右摆的正试图摆脱,同时说着:“值钱的都给你们了,明儿我家里人送饭,也答应分给你们,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牢外透进的火光,恰好照在这面墙上,就在他的脸上。这个人,不是南商王还能是谁?
皇帝心头大怒,但不动声色的离开。衙役轻咳几声:“都老实,不要闹!”
里面恢复平静。
皇帝和明逸走出监狱,皇帝久久的沉默不语。出门后北风一吹,怒气如水菜般膨胀。
“查明他的用意了吗?”
“还没有,但是他在京里一定有内应,这是必然的。”
皇帝负起手,石雕般原地僵立好一会儿,骤然暴怒:“这事交给你了!”一跃上马,打马如飞,风的寒更多的到他身上。
数年之乱里他时时经受这样的寒冷,哪怕是夏天也透骨冰凉。如今他穿着锦裘,但冷的感觉又到身上。太监勾结不是皇家血脉的杨泰保已翻天覆地,身怀皇家血脉的皇叔们异心昭然,将是一场新的滔天风波。
回想下汪家敢劫走太上皇,为的是什么,大殿下出自他家。那么这些皇叔们,一样会认为有争夺的权力。
皇帝在雪中狠狠骂了一声。
……
谁是大功臣?
太师没有争,不省心岳父没开口,从不示弱的女婿也闭嘴。
由骰子说话。
滴溜溜转动的骰子停下来,四个六。
顾氏轻笑,文无忧睁大眼睛:“爹爹也这么厉害?”
“乖女儿,不是爹爹厉害,是你让人哄了。”
不示弱女婿不吃这话,笑道:“岳父承认你这副骰子不地道?”
文无忧吃吃:“这么说,咱们掷的那把骰子不地道?”
明逸笑容可掬:“啊,同这副一样,里面灌了点儿东西。”取过骰子,掷下来,四个六。再掷,四个六,再掷……文无忧怒目圆睁:“今天晚上我不回去,我留在这里歇息。”
“岳父又把你接回来,本就没打算放你走。”明逸说完,无赖地道:“所以我也不回去,我也在这里。”
这种女婿,当岳父的只能认栽。顾氏送了东西来吃,吃过大家商议。
“他们敢进京,不是不怕死,而是有保命的招数。”宇文靖率先点出。
明逸赞同:“除去替身以外,显然还有别的。”
宇文天不后于他们的方式是:“六伯你们都说完了,无忧还说什么。”
文无忧得到说话权:“敢进京,就有退路。退路是什么,先得引出来。不然,就引出他们打算怎么做。有宣华郡主在手上,还有南商王也关着。这顿晚饭他们在宫里,出宫以后宵禁。真的有什么,也是明天的事情。而这一个晚上,想来三爷布置停当。”
明逸送上笑脸儿:“全按无忧说的办。”当岳父的好生瞧不起他:“你当差,还是无忧当差?”
文无忧清清嗓子,把一对翁婿打断,对太师轻笑:“而太师也可以做好准备。”
“哦,要我做什么?”闲在家里并不是好事体,宇文靖兴致盎然。
“太师在朝中几十年,哪能全是闲话呢?我看过几十年经您手中的官员,如今有一些在外省,有一些在京里大小衙门上。请太师不要灰心,该出来时还是出来的好。”
宇文靖没有想到是这段话,泪水也不打招呼的出来。瞬间泪满眼眶,又满了心头。他有了唏嘘:“没有想到记得我好处的人,竟然是你。”
顾氏很想添一句,这是心地好。但眼前不是讽刺的时候,把话咽回肚里。
小夫妻含笑对视,文无忧嫣然:“历年的卷宗,是三爷拿给我,让我抽空儿看过。和郭村在的时候不一样,听从他的一批官员都没了。如今在京里的官员,大多出自太师门下。”
“门下?”宇文靖定定神,有了一个冷笑:“后来都巴结郭公公去了,后来都惧怕郭村,在别人嘴里听到怨言,都落井下石去了。”
文无忧又一次安慰他:“太师不要灰心才好,总是不能看着京里再乱一回吧。”
宇文靖哪能没有怨气,他为皇家维持这乾坤几十年,结果被逼告老。如果他被逼告老时,能把宇文天扶上去,他也甘心。但宇文天一来受连累,二来这位长公子行事素来散漫,拿乔的心也有。他乞了假。
虽然宇文天行事散漫是主要原因,但离不开受连累的原因。宇文靖护短,只怪受连累这件。
赌气的心还是有的。此时,袅袅的去了。对他说话的人,是他心爱侄子的心爱女儿,太师对每一个字都听进去。而且,对孙女儿的心看得真切。
对明逸道:“我家这样好的孙女儿,给了三爷真不甘心。”
明逸糊涂了,怎么太师也变成岳父那种?如临大敌:“甘不甘心的,无忧已经是我家的人。”
“我这等睿智的孙女儿,三爷你是配不上的。”宇文靖面上没有一丝开玩笑,而是极其认真的神气:“老夫出面,说的自然有权臣的难处,也可以解你明家之忧。”
把皇帝送上宝座的明家将面临什么,宇文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与皇帝明天就不信任明家没有关系,而是身为美玉珠宝都会遇到的劫难。
太师几十年风光背后的辛酸苦,明家也将躲避不开。只要太师肯说,对明逸也有益处。
明逸眸子柔和:“啊,太师说的是。”他指的自然是宇文靖的前一句话,他家有个睿智的无忧。
文无忧难为情,也有不安。
经由太师说过,好似三爷拿卷宗给无忧看,暗中有请太师出面的意思。其实无忧知道没有,明逸明白说过:“这是太师的政绩所在,无忧你不用为他告老担心。”
自然要为夫婿有个辩解:“三爷不是这样的意思。”
宇文靖莞尔:“我知道。”
宇文天低低的哼起什么,文无忧先是面颊微红,再就烫,再就涨红面庞。
她的爹哼的是自创的新歌谣:“从前有个小孩,天生的外相,明明想说东,她却先说西。”
终于,文无忧忍无可忍,抱怨着:“爹爹,给我削个果子来。”这歌谣声就此止住。
……
如文无忧所说,南商王当天出宫,当天宵禁,而他是个假的,胆量不怎么样,他没敢出驿站。第二天,他往客栈里寻丁夫人和真的王爷,收到的消息让他魂不附体。
掌柜的头也不抬:“丁家?据说是大盗,让抓走了。”
“这不可能!”南商王差点暴跳。
掌柜的看疯子一样的看他:“为什么不可能?”
南商王后悔失言,怕露出马脚,灰溜溜的回驿站,很快,有一封信送出来。当天晚上,凌朝家里来了客人。
巧算计脑子不会转的慢,对着四色的礼物,凌朝不动声色:“老林,你我是老相识,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不是大事,不过如今虽倒了太师,却又是平王殿下说了算,新官上任都有三把子火,我怕碰上去,只能来麻烦你凌统领。”
“哦,到底是什么呢?”
“我有一个亲戚,做香料的生意人家。跟别人合伙贩货进京,不知怎么得罪了人,诬陷成大盗,现在顺天府的牢里。”
凌朝眸光闪动几下,似乎这样就能把林大人看得清楚些:“那你应该去找顺天府,把诬陷说明白就是。”
“那我就不用来麻烦你,我都说了,是诬陷。”
凌朝好似捕捉到重点:“谁诬陷的他?”
林大人双手一摊:“我正是不知道是谁,我自己去吧,怕我一个人弄不出来他。想想咱们两个不错,不然,你陪我走一趟?真的是诬陷,认识这些年,你能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凌朝笑的极为亲切。
今天晚了,凌朝说不愿意去顺天府尹家里,和林大人说好第二天上午去顺天府衙门,打他走,屏风后面走出宇文天。戏谑地道:“咱们两个不错,你们俩个有多好?”
“能有多好,吃吃闲酒的那种,这就要把我往坑里带。”凌朝掀起眼皮子:“咱们两个也不错,你让我答应他,不会也把我往坑里带吧?”
宇文天在下巴上摸一把,骄傲的道:“那是当然,不然我为什么亲自来呢。”
“去你的吧。”凌朝笑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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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字再改。
近来卡的厉害,每每晚上出来,见谅。
但是能万更,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