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孕这件事,旁人是不知晓的,就连言诗云本人都不知道,所有人都很奇怪太子纳侧妃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自小体弱多病的夏侯家的小姐,但是对于知晓内情的温悦汐和段蔚予来说,太子的目的并不难猜。
夏侯菱活不了多久了,这正是段怀瑾坚持要纳她做侧妃最重要的原因,只有这样,将来夏侯菱生下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顺地养在言诗云这个太子妃的名下,生母已死,那这个孩子就只有言诗云这一个母亲,而言诗云终生不会有子嗣,这个孩子也会成为她真正的孩子,她才会尽力护着这个孩子。如此一来,也跟亲生的没有多大区别。
温悦汐靠在段蔚予的肩膀上,喃喃道:“这个太子殿下倒还有些人情味儿,比以前强多了。”能不顾皇后的反对,如此为言诗云筹谋,也不枉言诗云嫁他一场的情分了。
段蔚予闻言眸中颜色沉了一瞬,继而低头凑近了温悦汐,一手执起她的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语气不明地开口道:“他大约是因为你的事情受到教训了。”
这话他说得清清淡淡,似乎并无什么不妥,但是温悦汐多熟悉他啊,怎么会听不出他这语气里的不对劲?低头把自己的一缕长从段蔚予的手中解救出来,温悦汐眸中含笑,仰头看向段蔚予,“早八百年前的醋,蔚王殿下还要吃吗?”
“我听说太子的书房里有一本手札,藏在暗格之中,经常会拿出来看。”
温悦汐稍愣了一下,方才笑着眯起眼睛看向段蔚予,“蔚王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宫里有他安插的眼线,但是既然是段怀瑾藏在他书房暗格中的,应该是极其隐秘,不会轻易让旁人知晓才是,他竟然还能知道,可见他的眼线有多厉害了。
“我向来不喜欢处于被动的位置,尤其将来要坐上皇位的那个对你还……”话未说完,段蔚予低头吻上温悦汐的唇,轻柔地一触即离。
段蔚予的话没有继续再说才去,而温悦汐已经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有些事情你永远预料不到将来会如何展,他这是在有备无患。
“王爷,前厅里又来了恭贺的客人,您看……”客人都在前厅里晾着,两个主子却都跑到卧房里来躲懒。
段蔚予闻言这才放开温悦汐,替她扶好头上有些歪斜的簪,柔声道:“你若是不愿意应付那些夫人们,我便让人去打了她们。”
温悦汐点头,“嗯,你去吧,就说我身子突然有些不好,不便再陪她们说话了。”
而此时的太子妃已经回到了花厅之中,脸色较方才离开的时候苍白了不少,神情也有些恍惚,众人都不由在心中暗自猜测,太子妃叫蔚王妃单独离开,只怕不止是为了一个绣样而已。
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人大致想一下,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太子妃和蔚王妃成亲的时间差不多,而且二人都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如今蔚王妃突然有孕,太子妃单独要跟她说话,目的还不好猜吗?肯定是询问蔚王妃怀上孩子的办法啊。
说起来,这蔚王妃一路走来也是足够幸运的,掉入御花园的湖中,不仅没死,还因祸得福,恢复了神智,甚至得到了蔚王的宠爱。虽说当时被人下毒,眼看着要没了一条性命,三年的销声匿迹,回来不久之后就嫁给了蔚王。虽然失去了太子殿下,但是得到了蔚王,也值了。
就连这次,本以为蔚王妃嫁给蔚王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孩子,想来她应该是怀不上了,毕竟之前不是中过毒,还生了一场大病,两次都差点死掉,身子比不得正常女子,孩子的事情只怕是没有希望了。谁知昨日竟然传出消息说蔚王妃有喜了,可是惊住了所有人,不少人刚一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是误传,一打听才知道太医都已经诊过脉了,绝对没错,这才赶紧上门来恭贺。
只不过蔚王妃有孕了,那太子妃今后就会更尴尬了,不知道她有没有蔚王妃这样的好运,今后还能怀上孩子。不过看太子妃脸上失落的神情,想来也没从蔚王妃那里问出她想要的东西。
注意到那些人看过来的目光,言诗云略收敛了一下心神,对一旁坐着明显有些拘谨的夏侯菱道:“既然已经向蔚王妃道过喜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夏侯菱闻言立刻站起身来,跟着太子妃一起走了出去。
见太子妃离开,蔚王妃又不见人影,其他人都有些奇怪,这蔚王妃跟太子妃一起出去的,怎么却不见回来?
这些夫人正是小声议论着,一个侍女便是缓缓走进来传话,“王妃身子突然有些不适,不能出来陪各位夫人说话了,还请各位夫人见谅。”
这几位夫人面面相觑,也便相继告辞了。
夏侯菱今早听了段怀瑾说可以晚些回宫的话之后,本来还满心期待着能跟言诗云在宫外多呆一些时候,但是看太子妃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她也就不敢开口了。
坐在马车上,言诗云微微闭上眼睛,她不想让夏侯菱看出她的心事,但是又偏偏无法掩饰心中翻涌着的情绪,果然就不该抱有期望,期望越强烈,失望之后得到的打击就越大。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在出宫之前,她内心里是十分渴望从蔚王妃这里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却只剩下失落了……
二人回宫之后,言诗云让夏侯菱先回了东宫,自己则去皇后那里回话,等她从皇后那里回到东宫之后,脸色又是比之前苍白了几分,径直进了自己的寝殿,一整天都没有再出来。
到了晚上,段怀瑾回到东宫,既然昨日是在言诗云那里歇着的,那今日也便该要歇在夏侯菱这里了,所以他径直去了夏侯菱的寝殿,打算跟她一起用晚膳。
段怀瑾迈步进入夏侯菱寝殿的时候,她和她身边的那些宫女已经在候着了。迎着段怀瑾进到殿内,夏侯菱屏退了殿内所有的宫人,段怀瑾见状回身看她。
待宫人都退下之后,夏侯菱这才走到段怀瑾的身边轻声道:“殿下今日还是去姐姐那里吧,姐姐从蔚王府回来之后,脸色似乎不怎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殿下今日还是多陪陪姐姐吧。”
她嘴上是这般说,但是她心里却很清楚,言诗云并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如果说她在蔚王府的时候还懵懵懂懂的话,那在回宫的路上她也算想明白了,太子妃脸色不好,定然是为了子嗣的事情。
既然夏侯菱能想到这个,段怀瑾自然也能想到,他略静默了片刻,然后放轻了声音对夏侯菱道:“难得你这样善意体贴,这两日委屈你了。”
夏侯菱面上一红,低下头去掩饰眼中那荡开的柔情,并没有说什么。
段怀瑾走上前去,握了握她的手,道:“那今日我便去太子妃那里,你自己好好吃饭,莫忘了喝药。”
听得段怀瑾这般叮嘱,夏侯菱心中一暖,几欲落下泪来,有多少年不曾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了?